晨光透过雕花窗棂,筛成细碎的金箔,落在永宁侯府新房的锦被上。帐幔低垂,绣着并蒂莲的红纱轻轻晃动,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的熏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
桌上的红烛燃尽大半,烛泪凝成半透明的琥珀状,围着烛台叠出精致的弧度。桌上摆着昨夜的合卺酒壶,鎏金壶身刻着缠枝莲纹,旁侧的果碟里还剩着几颗染红的花生与桂圆,是“早生贵子”的吉兆。靠墙的博古架上,除了侯府传下的青瓷瓶,还新添了一对绘着龙凤呈祥的珐琅彩碗,那是苏清鸢的陪嫁之物。最显眼的是床尾悬挂的“天作之合”金匾,是昨日皇帝御赐的贺礼,鎏金大字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与满室的红绸相映成趣。
林砚是被帐外檐角燕子的轻啼唤醒的,初醒时还有几分宿醉的微醺,鼻尖先萦绕着帐内未散的百合熏香,混着身侧人发间独有的药草清香,瞬间便清明了大半。他未曾立刻睁眼,只静静躺着感受身下锦被的柔滑——那是江南进贡的云锦,被面绣着的并蒂莲在晨光中隐现纹路,是他特意让人定制的喜被。待眸光彻底适应帐内的暖光,他才缓缓侧过身,目光便黏在了身侧人的脸上。
苏清鸢仍沉睡着,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在鸳鸯戏水的枕套上,几缕带着晨露般湿软的发丝贴在泛着粉晕的脸颊,将那抹羞怯的红衬得愈发鲜活。她的睫毛纤长而浓密,像初春刚抽芽的柳丝,末端还沾着一丝未干的水汽,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投在眼下晕出一小片浅影,竟比帐幔上绣的蝶翼还要灵动。许是夜里睡得安稳,她的唇瓣微抿着,泛着自然的樱粉色,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想来是做了什么甜美的梦。
林砚的指尖无意识地抬起来,悬在她发梢半寸处,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拂过——触感如上好的丝绸,带着人体的温热。这细微的触碰让他喉结不自觉地轻轻滚动,昨夜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她被红盖头遮住时的局促不安,合卺酒入喉时眼底的羞怯,被他拥入怀中时收紧的指尖,还有轻声唤他“萧郎”时的软糯嗓音。他心中一软,俯身时带动帐幔轻晃,将她额前垂落的碎发细心别到耳后,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温热的耳垂,那细腻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麻,也惹得她肩头轻轻颤了颤,眼睫颤得更厉害了些,却未曾睁眼,只往他身侧又偎了偎,像只寻暖的小猫。
“醒了?”林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比平日多了几分缱绻。苏清鸢缓缓睁开眼,眸中先是茫然,看清眼前人后,脸颊瞬间染上红霞,连忙侧过身,将脸埋进锦被,只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指尖触到腰间的同心锁,金属的凉意都压不住心头的滚烫。
林砚轻笑,从身后轻轻拥住她,胸膛贴着她的脊背,声音在她耳边低喃:“还害羞?”他的气息带着清晨的微凉,拂过她的耳廓,“昨夜是谁说……想再看看江南的桃花?”
苏清鸢的耳尖瞬间红透,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同心锁,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今日不用早起问安,父亲说让我们多歇会儿。”林砚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要不要再睡会儿?或是……我让厨房把早膳端到房里来?”
苏清鸢闷在锦被里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用睡了……也不用端进来,我……我起来梳洗。”她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林砚轻轻按住。他翻身将她圈在怀中,目光落在她泛红的唇瓣上,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唇角:“急什么?再陪我躺会儿。”
帐外传来丫鬟轻叩门扉的声音:“侯爷,夫人,热水与早膳已备好,是否现在送进来?”林砚隔着帐幔应道:“先放着,半个时辰后再送。”待丫鬟脚步声远去,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见她仍埋着脸,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清鸢,看着我。”
苏清鸢缓缓抬头,眸中水汽未散,带着几分嗔怪,却乖乖与他对视。晨光落在她眼底,像是盛了碎星,林砚心中一软,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又沿着眉骨、鼻尖,最后落在唇瓣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往后,你便是我的妻了。”林砚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认真,“不止是名义上的,更是我想护一生的人。”苏清鸢望着他眼底的温柔,心中的羞怯渐渐褪去,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肩窝,轻声应道:“嗯,萧郎,往后余生,我都与你一起。”
帐幔外,晨光已从最初的细碎金箔漫成了成片的暖黄,顺着雕花窗棂的缠枝莲纹缓缓流淌进来,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映出一层柔光,连昨夜残留的熏香都被染上了暖意。院中的鸟鸣也渐渐热闹起来,先是檐下燕子的呢喃软语,接着是墙外柳树上黄鹂的清脆啼鸣,偶尔还夹杂着几声鸽子的咕咕声,与远处侯府仆役轻缓的走动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最温柔的晨曲。帐幔内,绣着并蒂莲的红纱被两人的呼吸吹得轻轻颤动,林砚将苏清鸢圈在怀中,手掌轻轻覆在她腰间,感受着掌心下温热的肌肤与平稳的心跳;苏清鸢的脸颊贴着他的肩窝,发间的清香与他衣上的龙涎香缠在一起,丝丝缕缕沁入心脾。昨夜的热烈早已化作此刻的静谧,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发梢扫过脖颈的痒意,她也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时光像是被这满室的温柔绊住了脚步,慢得能数清晨光在锦被上移动的轨迹,慢得能听清彼此交织的呼吸,唯有腕间相触的同心锁,在晨光中泛着莹润的光,默默诉说着“往后余生,皆是彼此”的缱绻与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