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脚下的礁石在疯狂震颤、哀鸣。那道原本不过三尺宽的裂缝,此刻如同凶兽的巨口,急剧扩张!粘稠如墨、泛着暗红血光的海水从裂隙中喷涌而出,带着刺鼻的、令人神魂都感到灼痛的硫磺与腐烂血肉混合的恶臭。裂隙边缘,那些暗红色的、仿佛用鲜血与怨念书写的上古血祭符文,此刻活过来一般,在礁石表面游走、扭曲、燃烧,发出嘶哑的、如同亿万生灵临终哀嚎的低语,冲击着我们的神识。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纯粹的、源自洪荒的邪恶、混乱、饥渴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从裂隙深处喷薄而出!这气息,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秽灵、噬灵幽影,甚至远超幽冥道首领、东瀛神官!它古老、沧桑、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憎恨与毁灭欲望!仅仅是气息的泄露,就让四周原本疯狂涌来的魔物们,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恐惧的尖啸,潮水般退去,在远处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这……这是什么东西?!” 王胖子瘫坐在地,牙齿打颤,面无人色。他刚刚被阴雷子反噬震伤,此刻神魂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
“上古血祭……封禁的……绝非寻常魔物……是被归墟污染、堕落的上古海族巨擘的残魂,或是归墟本身孕育的先天邪秽!” 墨林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礁石,指甲深深嵌入石中,七窍再次溢出鲜血,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这气息……已触摸到化神门槛!甚至……更强!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云青禾俏脸惨白如雪,碧波涵虚盏的光芒在这股气息下摇曳欲熄,她紧咬下唇,月华全力护住我和她自己,但身躯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的眼神中,除了恐惧,更有深深的不甘与决绝。
我单膝跪地,用五行罗盘死死抵住地面,龙脉之气疯狂运转,抵抗着那足以将人灵魂冻结、压成齑粉的恐怖威压。右臂的草薙剑印在疯狂跳动、灼热、甚至……发出一种混合了兴奋与恐惧的颤鸣!它在渴望,渴望与这等极致的邪恶一战!也在恐惧,恐惧被其吞噬、同化!镇海石与星核冰魄在我怀中剧烈震颤,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冰冷交织的光芒,竭力抵抗着外界邪气的侵蚀,却也传递出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哀鸣。
“吼——!!”
又是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咆哮,直接从灵魂层面炸响!裂隙猛地扩张到一丈宽!暗红的海水沸腾翻滚,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流淌着脓血与污秽、大如山岳的模糊巨爪,缓缓从裂隙中探出!仅仅是一只爪子,散发出的威压,就让我们四人如遭重击,齐齐喷出一口鲜血!王胖子和墨林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我们。面对这等存在,任何挣扎、任何反抗,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渺小。金丹与化神(甚至更强)的差距,是天堑,是蝼蚁与神龙的区别。
“要死了吗……就这么……死在这鬼地方……” 王胖子眼神涣散,喃喃道。
“林兄……对不起……是我没用……” 墨林惨然一笑,松开了抓住礁石的手。
云青禾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冰凉,微微颤抖,但握得很紧,很紧。她的眼中,有泪光闪烁,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与无悔。
就在这万念俱灰、束手待毙的刹那——
“嗡——”
一道截然不同的、苍茫、古老、浩瀚、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与威严的意志,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这道意志,并非来自裂隙,也并非来自外界。它仿佛一直存在于此,沉睡在葬神海渊的最深处,守护着某种平衡。此刻,被邪魔苏醒的巨大动静与我们身上(尤其是镇海石、星核冰魄,以及我体内那丝混沌之力)的特殊气息所惊动。
意志扫过我们,冰冷、漠然,如同俯瞰蝼蚁的天道。但在触及镇海石与星核冰魄时,微微一顿,流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是疑惑?审视?还是……回忆?
紧接着,意志锁定了裂隙中即将破封而出的邪魔巨爪。
“镇——”
一个无法形容、直抵灵魂深处的音节,无声地响起。没有声音,却仿佛是整个葬神海渊、无边的海水、亘古的黑暗在共同发出的律令!
“咔——嚓——!”
那只探出一半的恐怖巨爪,如同被无形的、亿万钧重的枷锁狠狠砸中!鳞片崩碎,脓血飞溅,发出痛苦的、无声的嘶吼!裂隙周围疯狂燃烧的血祭符文,光芒骤然黯淡,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那股滔天的邪恶魔威,被硬生生压了回去!裂隙的扩张停止了,甚至开始缓缓收缩!
“封——”
第二个音节响起。暗红的海水倒流回裂隙,翻滚的魔气被强行按回深处。裂隙边缘,浮现出一道道淡金色的、复杂玄奥到极点的锁链虚影,层层叠叠,缠绕、勒紧,将裂隙死死封住!那邪魔的咆哮变得愤怒、不甘、却无可奈何,渐渐低沉、远去,最终只剩下微弱的、充满怨毒的呜咽**,在裂隙深处回荡。
恐怖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我们四人,如同从溺毙的边缘被捞起,瘫软在冰冷的礁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心有余悸。刚才那一瞬间,我们真的触摸到了死亡的边缘。
“刚……刚才……那是什么?” 王胖子瘫成一滩烂泥,语无伦次。
“是……是葬神海渊本身的守护意志?还是……上古留在此地的封印之力?” 墨林眼神惊骇,声音依旧颤抖。
“是警告。” 云青禾擦去嘴角血迹,美眸看向那缓缓收缩、但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隙,声音艰涩,“警告我们……此地不可久留。也警告那邪魔……尚未到破封之时。”
我艰难地爬起身,五脏六腑如同移位,经脉更是火烧火燎。但我的心,却因那降临的意志,剧烈跳动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就在此时,那道苍茫的意志,并未完全退去。它再次扫过我们,尤其在我怀中的镇海石与星核冰魄上停留片刻。然后,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神念信息,直接印入了我的脑海:
“持钥者……速离……此非尔等久留之地……”
“东南……三千里……海眼之底……有上古‘逆潮’阵残骸……可通‘镇海碑’外围……”
“然……阵残……能匮……需以‘星’为引,以‘海’为基,以‘心’为凭……方有一线生机……”
“速去……邪秽将醒……封印难久……”
神念断续、模糊,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沧桑,仿佛传递这道信息,耗费了其巨大的力量。说完,意志便如潮水般退去,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兄!你怎么样?” 云青禾见我神色剧变,呆立不动,连忙扶住我。
“我……收到了……一道神念。”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神念中的信息快速说了一遍。
“东南三千里?海眼之底?上古逆潮传送阵?” 墨林挣扎着坐起,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逆潮阵……族中残卷有零星记载,乃是上古水族用于在极端水压与混乱元磁环境下进行短距离定向传送的古阵,构造原理与当今阵法迥异,早已失传!若真有残骸,或可一搏!”
“镇海碑外围!” 王胖子眼睛一亮,“那不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净化仪式的关键!”
“但阵法残破,能量枯竭。” 云青禾冷静地指出关键,“需以星为引,以海为基,以心为凭……这‘星’,应是星核冰魄;‘海’,或是镇海石;可这‘心’……是何物?驱动阵法,还需庞大能量,我们如今状态,如何**提供?”
“‘心’……或许是指驱动阵法所需的‘核心’或‘阵眼’,也可能是指施法者的‘心意’或‘精血神魂’。” 我沉吟道,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的王胖子和气息萎靡的墨林,最后落在云青禾苍白的脸上,心中一片沉重。“能量……地脉灵髓!或许可以一用!但……” 我看向怀中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地脉灵髓,又看向东南方向那无边黑暗、死寂、充满未知凶险的海域。
三千里。在这归墟边缘,魔物环伺、死气弥漫、暗流汹涌、危机四伏的葬神海渊,跋涉三千里,找到海眼之底的上古传送阵残骸……这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旅程。
去,前途未卜,阵法能否启动是未知,路上凶险更是难以预料。
留,必死无疑。邪魔虽被暂时压制,但封印松动,随时可能再次破封。守护意志已明确警告,不会再庇护我们。留在此地,只有等死。
抉择,残酷而直接。
“我们没有选择。” 我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留,十死无生。去,九死一生。但,尚有一线生机。”
我看向云青禾,看向挣扎着爬起的墨林,看向悠悠转醒、眼神茫然的王胖子。“你们……可愿随我,搏这一线生机?”
云青禾毫不犹豫地握住我的手,用力点头,眼眸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同生共死的决然。“你在哪,我在哪。”
“林大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胖爷我……我跟定你了!” 王胖子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尽管腿还在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地师一脉,从不怕死。探索未知,本就是我辈宿命。林大哥,带路吧!” 墨林擦去嘴角鲜血,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好!”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恐惧、疲惫、伤痛。从怀中取出地脉灵髓,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生机。又摸了摸镇海石与星核冰魄。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隙,以及东南方向那无尽的黑暗。
“以地脉灵髓为舟,以镇海星核为舵,以我等之心为帆!”
“东南三千里,海眼之底,逆潮古阵——”
“我们,来了!”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绝境中最后的挣扎与希望。四道伤痕累累、气息萎靡,却眼神坚定的身影,相互搀扶着,毅然踏入了那吞噬一切光线的、未知的黑暗深海。
身后,是即将苏醒的灭世邪魔与绝地。
前方,是渺茫的生路与无尽的凶险。
(第一百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