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以北,栖霞坳。
星火军大营内虽依旧操练不止,但一种无形的紧绷感已弥漫开来。所有高层将领,包括新近加入的朱武、史进等人,都清楚的知道,杭州城的最终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陈墨更是将“隐锋”的侦查力度提到了最高,两只金雕也时刻盘旋在战场上空。无数情报如同蛛网般,汇聚到中军帐那巨大的沙盘上。
“主公,童贯急了。”朱武指着沙盘上代表朝廷大军的密集标识,声音沉稳:“据报,朝廷连发三道金牌,斥责童贯劳师糜饷,久而无功,若再不能克复杭州,便要问罪。他已无退路,唯有不惜代价,强行破城。”
陈墨目光幽深,凝视着那座被重重围困的孤城:“困兽之斗,最为惨烈。传令下去,各营进入最高战备,斥候再向外延伸三十里,我要知道童贯每一支兵马的确切动向。同时,加快流民吸纳与整训速度,我们要做好……接收残局的准备。”
“是!”众将凛然应命。
与此同时,杭州城下,气氛已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童贯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这位权倾朝野的媪相,此刻脸色铁青,眼角因连日来的焦躁和屈辱而微微抽搐。案几上,那三道来自东京汴梁、措辞愈发严厉的金牌,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心。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童贯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尖利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十几万大军,竟被一群草寇挡在杭州城下如此之久!朝廷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帐下众将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其霉头。
“说话!都哑巴了吗?”童贯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众人:“刘光世!王涣!给你们三日!不,两日!两日之内,若再不能破城,提头来见!”
被点名的两位统制官脸色煞白,却不敢有丝毫违逆,硬着头皮出列抱拳:“末将……遵命!”
翌日,黎明。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杭州城头,仿佛预示着今日的血腥。
战鼓声毫无征兆地擂响,如同沉闷的雷霆,一声接着一声,敲在守城士兵的心头,也拉开了惨烈攻城战的序幕。
“杀——!”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数以万计的朝廷官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北、西两个主攻方向,向着杭州城汹涌扑来!
他们组成了密密麻麻的攻城阵列,最前方是扛着厚重木盾的刀盾手,其后是如林的云梯队,再后面是推动着冲车、巢车的工兵,以及如同潮水般无穷无尽的步兵。
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军阵后方的弓弩手阵列中腾空而起,划破阴沉的天空,带着死亡的尖啸,朝着城头倾泻而下!
“举盾!避箭!”城头上,方腊军各部的将领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瞬间,城垛后竖起无数简陋的木盾、门板,甚至锅盖。箭矢密集地钉在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夺夺”声,偶尔有箭矢穿过缝隙,带起一蓬蓬血花和凄厉的惨叫。城头守军被这恐怖的箭雨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
“火炮!放!”官军阵中,令旗挥动。
数门沉重的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炽热的铁球呼啸着砸向城墙!夯土的城墙剧烈地颤抖着,碎砖乱石飞溅,被直接命中的城垛瞬间化作齑粉,后面的守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成为一团模糊的血肉。硝烟与尘土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城头。
“顶住!给朕顶住!”方腊身着金甲,在亲卫的簇拥下于城楼督战,他脸色苍白,眼中布满了血丝,挥舞着佩剑嘶吼,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这是决定生死的一战。为了最终胜利,他一直藏着最后一张底牌。
云梯如同一条条巨蟒,猛地搭上了城墙。官军士兵口衔钢刀,顶着从城头扔下的滚木礌石、倾泻下的滚烫金汁,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不断有人被砸落、被烫得皮开肉绽发出非人的嚎叫跌落下去,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前仆后继。
“放滚木!”
“倒金汁!”
“长枪手,给老子捅下去!”
守军也在拼命。滚木礌石沿着云梯轰然落下,带起一连串骨断筋折的闷响和惨叫。烧得滚烫的粪汁(金汁)瓢泼而下,被淋中的官军立刻皮肉溃烂,发出绝望的哀嚎,那气味令人作呕。
长枪从垛口间猛地刺出,将刚刚冒头的官军捅穿挑落。城上城下,每一刻都有生命在消逝,鲜血染红了城墙,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惨烈得如同修罗地狱。
西城防线压力尤重,刘西瓜率领霸刀营死守一段城墙,她大刀舞动如飞,浑身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亲卫不断倒下,官军却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上。一段城墙甚至被官军的冲车撞开了一个缺口,蜂拥而入的官军与守军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线岌岌可危。
“统领!快顶不住了!弟兄们死的太惨了!”一名校尉满脸是血,带着哭腔喊道。
刘西瓜一刀劈翻一名冲上来的官军什长,喘着粗气,环顾四周,霸刀营的弟兄确实已伤亡惨重,她心中涌起一股绝望。难道今日,杭州城就要破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队提着竹篮的队伍在一个方腊亲信太监的带领下,急匆匆地登上了城头。
“圣公有令!火器营上城御敌!”太监尖着嗓子喊道。
“火器营?”刘西瓜一愣,她听说过方腊花重金从那个星火军手中购买了一批名头响亮的火器,还专门组建了个火器营,但从未见过其威力。
只见那些火器营的士兵纷纷掀开带来的竹篮,取出里面一个个黑不溜秋的陶罐和包裹严实的方砖状物体,动作麻利地用火折子点燃引信,朝着城下官军密集的地方,便扔了下去。
此时,越来越多的官军聚集到了城下,密密麻麻的官军正要顺着云梯往上攀爬。
那些官军眼见破城在望,正蜂拥着往前冲,忽见城头扔下些不起眼的黑罐子和布疙瘩,也并未在意,甚至有人嗤笑方腊军已穷途末路,开始丢破烂了。
然而,下一秒——
“轰!!!”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无数的碎瓷片、碎石子、碎铁片伴随着爆炸声四散飞溅,在密集的官军中炸开一片片惨烈的血花。
方腊将火器隐藏到现在,就是为了给官军造成最大的损失。
这一刻,毫无防备的官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顷刻间死伤惨重。
那些城墙下的云梯和工程器械,也被各种火器炸得四分五裂。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打击,直接把攻城的官军彻底打懵了!
那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的轰鸣声,那瞬间将活人撕碎、将器械摧毁的恐怖威力,那弥漫的刺鼻硝烟和火光,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勇气和战斗意志。这根本不是他们理解中的战争!这是天罚!是妖法!
“快跑啊!”
“雷公发怒了!”
惨叫声、哭喊声、崩溃的嘶吼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喊杀声。攻城的部队发生了巨大的骚乱,前排的人惊恐万状地向后溃退,与后面不明所以、仍在向前涌的部队撞在一起,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整个攻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铁壁,骤然停滞,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土崩瓦解。
城头上,刘西瓜和所有守军也都惊呆了。他们看着城下那如同地狱般的场景,看着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官军在爆炸中灰飞烟灭、狼狈溃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另一边,方腊猛然一拍城墙,哈哈大笑:“炸的好!哈哈哈,天佑我永乐朝!”
远处,童贯看着杭州城下的惨状,还有那往回奔跑的官军,一张老脸顿时黑成了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