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让秦瑶“勉强能出门”的黑色套装，被林晚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柜最显眼的位置。它像一面旗帜，或者说，一件新生的皮肤，无声地提醒着她某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但当她打开直播设备时，身上穿的，依然是那件被秦瑶吐槽为“传家宝”的白色旧t恤。
很奇怪，明明刚经历过一场堪称脱胎换骨的时尚洗礼，可一回到自己熟悉的一亩三分地，她还是下意识地换上了这身最让她感到安全的“壳”。
“大家好，我回来了。”
晚上八点，林晚准时出现在镜头前。公寓的灯光很柔和，衬得她那张脸愈发白净。她看起来比在剧组时放松了许多，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弹幕瞬间被点燃了。
【啊啊啊啊晚崽！失踪人口终于回归了！妈妈的好大儿！】
【这状态也太好了吧！皮肤好到发光！恋爱使人美丽诚不我欺（狗头）】
【楼上的不要命了？小心顾总的法务部和秦影后的粉丝团混合双打！】
【晚崽瘦了好多，在剧组是不是吃苦了？呜呜呜，想给你投喂十个大肘子！】
林晚看着滚动的弹幕，感觉像在看一群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叽叽喳喳。她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分享起在剧组的趣事，从麦导那张能吓哭小孩的臭脸，到道具组老师傅养的橘猫有多胖，都说得绘声绘色。
她没有刻意去讲自己有多努力，也没有提那些糟心的“辣椒饭”事件，只是像个放假回家的学生，分享着自己的校园生活。可就是这种云淡风轻，让粉丝们更加心疼又骄傲。
苏小小顶着“晚晚姐的专属挂件”的Id，在直播间里疯狂刷着礼物，屏幕上，一艘又一艘的“星际母舰”带着“星海无垠，晚光永恒”的横幅呼啸而过。
直播间气氛正好，一个Id叫“今天你吃瓜了吗”的粉丝，冷不丁地发了条弹幕：“晚晚最近是不是有桃花运啊？感觉气色都变好了！整个人都在冒粉红泡泡！”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八卦是人类的本能，弹幕的风向瞬间变了。
【我靠！这位姐妹是勇士啊！问出了我不敢问的话！】
【我也觉得！以前晚崽直播虽然也可爱，但总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现在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桃花运？是顾总的商业帝国，还是秦影后的贴身守护？AwSL我先磕为敬！】
林晚的后背瞬间绷紧了。
她的脑子里像放幻灯片一样，闪过顾清寒那份冰冷又滚烫的pdF，闪过秦瑶把她塞进玛莎拉蒂时那双带着得意光芒的狐狸眼。
完了，心跳好像有点快。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反差萌光环”的作用下，被镜头无限放大，落在粉丝眼里，就成了“害羞”“被说中了”的最佳佐证。
弹幕更疯了。
【她脸红了！她脸红了！绝对有情况！】
【救命！这种纯情社恐被迫面对感情问题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想把她按在墙角亲哭！】
林晚看着屏幕上那些虎狼之词，感觉自己的cpU快烧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了在盛世顶楼，顾清寒那句“保持状态”，想起了秦瑶离开时那句“别给我丢人”。
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逃避了。
在满屏的尖叫和猜测中，林晚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串红绳小铃铛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镜头，轻轻晃了晃手腕。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通过麦克风，传到了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那声音不大，却像有魔力一般，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然后，林晚抬起眼，看着镜头，那双总是盛满迷茫的眼睛里，此刻像落入了细碎的星光。她微微一笑，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我的桃花运，”她说，“都在这儿了。”
一语双关。
直播间静止了三秒，随即爆发出核弹爆炸般的狂热。
“这儿”，可以是这串代表着秦瑶的铃铛，也可以是眼前这些支持她的粉丝，是她身后那些为她撑起一片天的“星辰”。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又充满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AwSL超话实时动态】
【L】：我宣布！这是我今年听过最顶级的告白！她晃着秦影后给的铃铛说这是她的桃花运！还有比这更真的吗！民政局我给你们搬来了，原地结婚！！！
【L】：姐妹你格局小了！我觉得晚崽的意思是，我们AwSL宇宙里的每一颗星，都是她的桃花！我们都是她的运！这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表白啊！我哭得好大声！
【L】：不管是哪种意思，都好他妈的甜！钮祜禄·晚，你真的出息了！你已经是个会用一句话就把我们这群疯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人了！
就在这片普天同庆的狂欢中，一条极不和谐的弹幕，像一条滑腻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游了过去。
【深海暗流】：你的星海，真的纯粹吗？警惕那片海域里隐藏的礁石。
这条弹幕是灰色的，字体很小，夹杂在一片彩色的喝彩和礼物特效里，几乎一闪而过。
但林晚还是看见了。
那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她周身温暖的氛围。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的手机私信亮了一下。是苏小小发来的。
【晚晚姐的专属挂件】：姐姐，你看到刚才那条弹幕了吗？那个叫“深海暗流”的Id好奇怪，感觉不是好人！！他说话的口气阴阳怪气的！
苏小小的敏感，印证了林晚的不安。
她保持着镇定，又和粉丝们聊了几句，便以“明天还有工作安排”为由，礼貌地结束了直播。
“晚安。”
关掉镜头的那一刻，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空气净化器在低低地运转。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深海暗流”那句话。
“叮铃铃铃——宝宝巴士——”
突兀的、充满魔性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安静。是周曼。
林晚甚至不用看，就知道这位“周扒皮”下一秒会说什么。
“祖宗！你可算下播了！”果不其然，周曼的咆哮透过听筒，差点把林晚的耳膜震碎，“我刚想夸你今天直播表现不错，知道怎么固粉了，结果就出事了！”
她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我刚收到线报，有人买通了《深海回响》剧组的一个场工，拿到了一些你在片场拍摄的花絮视频！断章取义地剪辑，准备炒作你‘耍大牌’、‘不配合导演’、‘难搞’的人设，通稿都写好了，就等着明天早上八点全网推送，想趁着电影的热度给你泼一盆最大的脏水！”
周曼在那头气得直喘粗气：“你他妈现在就是个靶子！红了，就有人眼红，就有人想把你从高处拽下来！那个方姐只是个开始，后面盯着你的饿狼多着呢！”
林晚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的目光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她点开了直播平台的后台，搜索那个叫“深海暗流”的Id，搜索结果显示：用户不存在。
注销了。
果然不是意外。
这平静的海面之下，果然还有更深的暗礁，正等着撞沉她的船。
林晚挂断电话，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她打开柜门，看着那套静静悬挂着的黑色套装。衣服冰凉的面料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一副蓄势待发的铠甲。
她想起秦瑶不耐烦的语气，想起顾清寒平静无波的眼神，想起那幅星图上，每一颗为她而亮的名字。
她的宇宙才刚刚形成，她的星海才准备出航。
她怎么可能，让它被这些藏在阴沟里的礁石，轻易地毁掉？
林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套衣服，眼中闪过冰冷的、锐利的光。她不再是那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
她有了自己的“龙骨”和“风帆”。
谁想来掀起风浪，她不介意，让对方先尝尝触礁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