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的气氛,像一锅煮着中药的砂锅,外面看着平静,内里却被一股无形的火,煨得越来越苦。
顾清寒坐在餐桌前,面前摊开着盛世集团下一季度的财务报表,那双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丹凤眼,却丝毫没有落在那些天文数字上。她的余光,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寸寸地剖析着坐在不远处的林晚。
林晚面前摆着唐糖精心准备的早餐,一碗南瓜小米粥,几只水晶虾饺,可她只是机械地用勺子在碗里搅动,一小口粥能在嘴里含半天。她握着牛奶杯的姿势,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力道,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那不是一杯温牛奶,而是一块救命的浮木。
“林晚。”顾清寒放下手中的钢笔,发出的轻微磕碰声让林晚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身体不舒服?”
林晚像是被按了开关的木偶,立刻抬起头,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没有啊,挺好的。”
她的回答轻描淡写,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飘忽了一瞬,不敢与顾清寒对视。
顾清寒没再说话,只是端起自己的咖啡,镜片后的目光,却比咖啡更冷,也更深。
【AwSL-晚晚今天作死了吗】超话里,粉丝们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楼主】:有没有人觉得,最近太安静了?晚崽微博说肠胃炎,oK我信了。但瑶女王、顾总、江法医、小小、唐甜甜……所有人都跟从社交网络蒸发了一样,这科学吗?
【1L】:细思极恐!我昨天还去“忘忧”酒吧想偶遇楚老板,结果酒吧小哥说老板娘出门旅游了!这绝对是集体行动!
【2L】:说个更恐怖的,我黑进了御景湾的物业监控(我不是变态,我只是担心!),发现晚崽那层楼的走廊里,24小时都有黑西装站岗!这哪是养病,这是在防谁啊?
【3L】:卧槽!楼上是神人!这么说来,晚崽不是社死,是摊上大事了?
【4L】:别自己吓自己了,可能……可能是什么沉浸式剧本杀团建呢?毕竟晚崽的人生,主打的就是一个离谱。
粉丝的猜测终究隔着一层屏幕,而公寓内的压抑,却是真实得让人喘不过气。
夜深人静,苏小小像只没有声音的猫,悄悄拧开了林晚房间的门。她只是不放心,想看看那个疏远了自己的姐姐有没有踢被子。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照亮了林晚沉睡的侧脸。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连呼吸都带着一丝压抑。苏小小踮着脚尖走过去,想帮她掖好被角,指尖却触到了枕头下的一片粗糙。
她心里一动,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被揉得皱皱巴巴,又被勉强抚平。纸上,用黑色的水笔,潦草地画着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漩涡,漩涡旁边,还有几个她完全看不懂的、像是鬼画符一样的古怪符号。
那图案,带着一种不祥的、诡异的气息。
苏小小的心猛地一跳,那张总是挂着甜美笑容的娃娃脸,此刻血色尽失。她不敢多看,迅速将纸条恢复原状,塞回枕头底下,然后像只受惊的小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回到自己屋里,她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眼中满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疑惑与浓重的担忧。
第二天,客厅里。
江映月正用平板电脑调取着什么数据,秦瑶敷着面膜从房间里走出来,瞥了一眼她的屏幕,上面赫然是林晚房间外那条走廊的实时监控画面。
“江法医,”秦瑶的声音隔着面膜,听起来有些含糊,但语气里那股子傲慢不减分毫,“你这是转行当狗仔了?还是说,顾总的安保,已经不值得你信任了?”
江映月头也没抬,狼尾短发显得她脖颈线条愈发清冷利落。她的声音像仪器读数一样平直:“我只是在确认,这栋铜墙铁壁,是否真如我们所想,无懈可击。”
秦瑶没再说话,只是走到冰箱前拿水的手,停顿了一下。
下午,唐糖准时送来了下午茶。她端着托盘,像只快乐的报春鸟:“晚晚姐,今天做了你最爱的杨枝甘露,还有新烤的焦糖布丁!”
然而,林晚只是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一小碟颜色发黑的抹茶曲奇:“我吃这个就好。”
唐糖那双总是笑眼弯弯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她疑惑地问:“晚晚姐,你最近换口味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抹茶的苦味吗?这可不符合你的习惯。”
林晚捏着那块曲奇,指尖的白色和饼干的墨绿形成鲜明对比。她勉强地笑了笑:“就是……突然想尝尝鲜。”
唐糖那张甜美的娃娃脸上,笑容未变,眼神却沉了下去。她身上那股甜甜的烘焙香气,似乎都被这股反常冲淡了。
这不是“尝鲜”。一个人的饮食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潜意识。突然的改变,往往意味着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远在帝都大学的沈知意,也察觉到了不对。
她借口探讨一个古代文学的典故,和林晚视频通话。屏幕里,林晚化了淡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精神,但她眼底那层无法遮掩的青黑,和过于平静无波的语调,还是暴露了一切。
沈知意没有聊典故,她只是隔着屏幕,用那双温柔又通透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林晚,然后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疾不徐,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气球。
“晚晚,你说话的样子,好像戴着一副透明的面具。是遇到新的难题了,对吗?”
像是被看穿了所有伪装。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敷衍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视频。
入夜,林晚早早地回了房间。
客厅里,顾清寒,秦瑶,江映月,苏小小,唐糖,以及沈知意的投影,前所未有地聚集在了一起。
气氛,凝重如铁。
“她不对劲。”顾清寒率先开口,声音冰冷,“食量减少了三分之二,睡眠质量极差,并且在刻意回避我们所有人的关心。”
唐糖紧跟着说:“她开始吃自己最讨厌的苦味食物,这是典型的应激反应。”
秦瑶抱臂靠在沙发上,红唇紧抿:“我今天逼问了她一句,她直接跑了。那副样子,不是心虚,是害怕。”
苏小小拿出手机,将自己偷拍的那张草图照片投到了屏幕上。那个诡异的漩涡和符号,让客厅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江映月指着那个漩涡:“这个符号结构,和我上次破解的‘混沌之序’的加密语言,有70%的相似度。”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沈知意的投影浮在半空中,她看着众人,眉头微蹙,最后发出一声轻叹:“她不是在疏远我们,她是在用一种最笨拙的方式,试图把我们推开。”
“她可能认为,独自承担,是保护我们的唯一方式。”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心头猛地一沉。
那个总是怂得想钻地缝的咸鱼,那个被她们护在羽翼下的笨蛋,竟然在她们都不知道的时候,独自一人,接下了一份足以压垮她的战书。
顾清寒看着桌上那张诡异的草图,眼神深邃得像一汪寒潭。
“她瞒着我们的,一定比我们想的,更危险。”
她拿起手机,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
“楚姨,是我。帮我查一下,最近帝都周边,有没有哪个废弃植物园,曾经出现过奇怪的仪式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