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深深地低下了头，深绿色的马尾辫垂落下来，几乎要碰到桌子。
“那时我意识朦胧，没能好好回复您，非常抱歉。但是……我真的很开心，那是足以让停止的心脏重新跳动的幸福。谢谢您选择了我，选择了与我的未来。”
罗岚虽然因为禾博士的指示，无法否认自己说过的话，但即使没有这个限制，看到莱茵这个样子，他还能说出那只是权宜之计的谎言吗？
从莱茵朴素的感谢话语中，满溢着她对罗岚的感情，以至于让他暂时看不到后果、也感受不到罪恶感，心中“不想让眼前这个人哭泣”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即使总有一天必须说出真相，罗岚也肯定无法轻易说出口。
“那个……我之前还以为罗岚先生可能对我没有兴趣，老实说，事情太突然，我很惊讶。”
罗岚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明明设想过各种情况，但一旦面对如此真挚的爱意，罗岚才真正理解到要将其挥开是多么沉重的事情。
那天拯救莱茵的判断是正确的，但那并非一个可以轻率采取的行动。
看着语塞的罗岚，莱茵幸福地腼腆笑着，这次轻轻鞠了一躬。
“虽然惊讶，但‘终于……’这种感觉更强烈。……我绝不会让罗岚先生后悔。我发誓会成为您理想中的妻子。我会成为让您觉得永远不想放手的女性。”
她那近乎谦卑的姿态，仿佛在说她“被选中了”，以及那发誓要竭尽全力奉献的话语，让罗岚只能感到震撼。明明只要说一句“那是假的”，误会或许就能解开，或许有办法蒙混过去。
即便如此，对于罗岚这个从未有过如此刻骨铭心地爱过谁的普通人来说，魔法少女的爱，其分量之重，无论是承受、推开，甚至仅仅是抵挡，都无比困难。
就像身体被挂上了沉重的铅块，再加上牵扯到结婚这种事，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被精神锁链拴住的错觉。
“……这样真的好吗？”
所以，罗岚会逃避到这种毫无意义的追问里，大概只是因为他无法承受这非凡密度的爱意吧。
毕竟这怎么可能接受呢？才相遇几个月就求婚，还被对方如此欢喜地接受。
可能的话，罗岚更希望被拒绝或者暂时搁置，总之得挣扎一下……
“莱茵小姐是苍绿魔法少女，即使抛开这个身份，您也是美丽出色的人。和我这种没有突出才能的男人交往……甚至结婚，果然还是觉得不太相配。”
“真是的，为什么突然说这种丧气话呢，罗岚先生。”
与罗岚的想法相反，莱茵用像安抚弟弟般的温柔语调劝说着，同时将自己手叠在了罗岚在桌上握成拳的手上。
莱茵的手掌光滑而微凉，是一种不太常体验到的触感，让罗岚紧握的拳头也不自觉地放松了。
“因为，您看，说不定以后会出现更适合莱茵小姐的男性，现在就决定和我这样的人结婚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或者说，我不希望莱茵小姐以后后悔……”
“那是不可能的。”
这斩钉截铁、强烈的否定，几乎让罗岚幻听到“唰”一声锐利的音效。
“拯救了濒死的我的，是罗岚先生的爱。魔法少女的能力无法掺杂谎言，正是因为我从心底爱着罗岚先生，想要回应您的感情，苍绿魔法少女的能力才借给了我力量。爱之力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无法测量的暧昧之物，但对我们而言则不同。我现在能这样四肢健全、健康地站在这里，无疑证明了我的爱是真实的。这份足以让一个濒死魔法少女再生的爱，又怎么可能移情别恋，或者对已经成就的事实感到后悔呢？”
说着，莱茵用认真的眼神，略带生气地看着罗岚。
她像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脸上露出一丝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爱着罗岚先生。我不可能喜欢上罗岚先生以外的人。用爱之力拯救了我的您，是这世上无人能及的存在，我很清楚我的爱今后绝不会衰减。从今早开始，我就已经因为能见到罗岚先生的喜悦而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自从您选择了我，我确实变强了。正是因为罗岚先生明确地选择了我，我的爱才变得更加坚固。”
听到她如此强烈的感情，罗岚十分后悔自己刚才竟还抱着一丝希望，期待在这里被莱茵拒绝。
这个人已经对罗岚这个存在，赋予了与以往无法比拟的深刻意义。
每次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就以与罪恶感极其相似的形式，刺痛着罗岚的心。
“对不起，莱茵小姐，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吗。”
罗岚意识到那些流于表面的、自私的或者说合乎常理的说服，恐怕只会火上浇油吧。
“不……我还以为一直只有我在不安呢，所以反而有点开心。呵呵，我是个坏妻子吧，对不起。”
“妻、妻子吗？”
这突如其来的露骨词汇让罗岚心头一跳。
“……不、不行吗？”
大概是自己说出来害羞了吧，莱茵不知何时已经将手从罗岚的拳头上抽了回去。
“哎呀，只是还有点缺乏真实感吧。”
被她用那种表情看着，罗岚实在没法说“不行”啊。
“说、说得也是呢。我得意忘形了，对不起。我好像有点飘飘然了呢。”
虽然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莱茵脸上却带着某种不安的、既幸福又寂寞的复杂表情。
在罗岚看来，即使表面上，这也算不上是幸福的结局。
就这样和莱茵维持虚假的关系真的是正确的吗？他们是不是正在接近那时在未来预知中看到的最坏结局呢？罗岚忍不住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