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考场外的青石板泛着水光。陈砚舟站在廊柱底下,黑伞收着,左手插在衣兜里,指尖摩挲着那枚青铜戒。
戒指不烫了,但有种说不清的动静,像是里面藏着个脉搏,在慢悠悠地跳。
他刚才说的话,考场里的人都听见了——“太危险了,我去不了。”声音不大,可足够让藏在苏怀镜耳钉里的监听器听得一清二楚。
没人知道那是假话。
现在他穿着灰色考生服,编号贴在胸口,混在人群里,像条滑进鱼群的梭子。苏怀镜就在十步开外,背对着他,手里捏着银针,正往空气中轻轻一弹,记录气流变化。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做实验,不是比武。
考官在点名,香炉烟雾袅袅升起,考场安静得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
突然,一个人影从侧方冲出。
是那个可疑考生。他没拿武器,可袖口一抖,寒光乍现,一把短刃已经抵向苏怀镜后心。
刀路极低,直取要害。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陈砚舟已经动了。
他甩开伞,伞骨“咔”地弹出三寸柳叶刀,横臂一挡。
“当!”
火星撞出来,照亮了两人对峙的脸。
陈砚舟借力后退半步,脚跟踩实地面,手腕一翻,刀锋划出一道弧线。
“碎星。”
这一声不高,却像砸进水里的石头,震得四周空气都抖了一下。
刀势未至,劲风先到。那考生脸色猛地一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像是被自己的力气推着走。下一秒,整个人腾空飞起,撞翻香炉,滚到考官席前,尘土和灰烬扬了一地。
香炉倒了,烟散了。
全场死寂。
苏怀镜转过身,银针已经收回囊袋,脸上没有惊慌,只有冷静。她快步走到那考生身边,蹲下检查。
陈砚舟收刀入伞,动作利落,连呼吸都没乱。
考官站起身,脸色铁青:“你们这是干什么?考场重地,私自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陈砚舟没看他,只盯着地上的人。
那考生躺在地上,嘴边渗出淡金色的液体,耳朵、鼻孔都在往外冒。他的脖颈后方,那道旧疤裂开了,露出底下扭曲的符文,像是活的一样在皮下游动。
苏怀镜伸手探他脉搏,眉头皱紧:“他在反噬,和血纹有关,但不是自发的。有人在他经脉里埋了东西,逼他出手。”
陈砚舟蹲下来,伸手去搭那人的腕子。
就在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猛地一热。
蓝光。
幽幽的,一闪而过。
他心头一沉。这光不对劲。之前戴戒指,只有压制痛感的作用,从没亮过光,更别说这种颜色。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站起身,对考官说道:“正当防卫。监控有全程录像,您可以调来看。”
考官愣住。这话太冷静了,不像个冲动的学生该有的反应。
陈砚舟继续说:“他目标是我身边这位同学,出手就是杀招。我不出手,她现在已经死了。”
他说完,用钢笔尾端在地上轻轻敲了两下。
苏怀镜立刻会意,悄悄把一枚微型药丸塞进考生衣领夹层。那是追踪剂,能在血液里释放气味信号,三天不散。
考官犹豫着,看向其他监考人员。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陈砚舟已经把伞重新合好,抱在臂弯里,像抱着一根普通的棍子。
“先把人抬走。”考官终于开口,“封锁现场,等清武司来查。”
两名工作人员上前拖走考生,动作粗暴。那人嘴里还在冒金液,可身体已经软得像滩泥。
陈砚舟没拦。
他知道这人只是棋子。
真正动手的是背后那个让他变成这样的东西。
苏怀镜走过来,压低声音:“他不是来杀我的。”
“我知道。”陈砚舟看着穹顶,“他是来逼你用‘碎星’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一招,只有守龙人血脉才能完整施展。”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有人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觉醒了。”
苏怀镜沉默片刻:“那你用了,他们知道了。”
“所以接下来,不会是试探了。”他抬头,目光扫过雕梁画栋的屋顶,“是直接动手。”
话音刚落,戒指又闪了一下。
这次是三下,短促,像警报。
他立刻抬手按住伞柄,全身肌肉绷紧。
苏怀镜也察觉到了异常:“怎么了?”
“上面……有问题。”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穹顶高悬,木雕繁复,看不出什么异样。
可就在这时,一片瓦片松动了。
不是掉落,是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缝隙。
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
整片屋顶像是活了过来,一块块瓦片错位滑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考场里的人开始骚动。
考官大喊:“别乱动!原地待命!”
没人听他的。
恐慌像水一样漫开。
陈砚舟一把拉住苏怀镜的手腕,往后退到廊柱阴影里。他的伞尖点地,随时准备出击。
头顶的瓦片越移越多,穹顶中央渐渐露出一个圆形空洞。
天光透下来,灰蒙蒙的,照在考场中央的地面上。
然后,一道影子落了下来。
不是人影。
是虚影。
高冠,宽袖,明黄色的袍角垂在空中,却没有实体。
它悬浮在半空,面朝下方,看不见脸,却让人感觉被死死盯住。
陈砚舟的戒指剧烈发烫。
蓝光不停闪烁。
他咬牙,低声说:“皇帝……”
虚影缓缓抬起手。
一只苍白的手,指甲涂着暗红,掌心朝下,像是要按下什么开关。
整个考场的空气突然变重,像是压了千斤沙袋。
有人跪了下去。
不是自愿的,是膝盖承受不住那种压力,直接塌了。
苏怀镜踉跄了一下,陈砚舟扶住她肩膀。
“别看它眼睛。”他说。
可已经晚了。
虚影转头,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停在陈砚舟身上。
那只手,慢慢指向他。
陈砚舟握紧伞柄,刀刃在伞骨内微微震动。
他知道这一指之后,不会有警告,不会有谈判。
只有杀局。
他冷笑一声,伞尖抬起,对准穹顶。
“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