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本来想定下来这个事情之后,就回去看看江临川。
没想到做这个事情的流程超级复杂,除了脸与身材,还要考验游水的能力。
他在一番大展宏图之后,就被主办方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游起来毫无美感,要往前慢慢的游,到玻璃面前记得转身……
陆溪僵在泳池边,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瓷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再试一次!” 负责人把扩音喇叭往旁边一扔,走到泳池边,指着不远处的玻璃,“从这里出发,慢慢游过去,到玻璃前停三秒,然后优雅地转身,用手轻轻拂过鱼尾,再慢慢游回来!记住,要慢!要柔!要让观众觉得你是真的人鱼,不是来砸场子的!”
他又游了一遍,再次收到了一通劈头盖脸的骂声。
陆溪:“……”
“你是人鱼,不是海豚,”负责人指了一个教练给他,“你过来教他!从最基础的动作教起,要是再教不会,那我也办法了,横竖就是他了。”
负责人被气的不轻,捂着胸口就走了。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
陆溪累得靠在泳池边,手臂和腿都酸得不行,身上的鱼尾道具也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怪不得那个男的不想上班呢。
傍晚时分,培训终于结束。陆溪脱下鱼尾道具,累得只想立刻躺下。
他这会儿确实没力气爬去江临川家了,只得就近找了一处酒店,倒头就睡。
第二天。
以目前最火的话题作为噱头的海洋馆吸引了许多的人,在临海城市生活习惯了的人们对海洋生物并不感兴趣,直奔人鱼馆而去。
陆溪在后台换好了一身的装备,在思考之后,还是穿上了主办方提供的浅色鱼尾。
水花溅起的瞬间,观众席的欢呼声更响了,陆溪按照练习的动作,慢慢摆动鱼尾,朝着玻璃观景台游去。
淡色的尾鳍在水里划出优美的弧度,亮片随着动作闪烁,像极了人类喜欢的传说中的人鱼。
陆溪能感觉到自己的印记就在隔着一块玻璃的位置。
江临川与他又隔了一块玻璃。
观众席的欢呼声,相机快门声在耳边炸开,可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玻璃那头的人,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按照练习的动作,缓缓游到玻璃前,停下时正好与江临川隔窗相对。
三秒的停留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陆溪能看到江临川眼底的惊讶,以及一点流转太快很可能被忽视掉的松了一口气。
他往玻璃处靠过去,而那些被主办方放进来的小鱼们随着他的意念而动,跟着他的鱼尾一起起舞,组成了更大的鱼尾,飘飘荡荡。
在尖叫声中,陆溪抬手放在嘴唇的位置,吐出一个泡泡,又挥手,将这个泡泡变成了一个爱心,方向是江临川所在的位置。
巨大的水缸里面不止他一条人鱼,观众们不会一直为他停留。
旁边的一只女性人鱼娇俏的摆了一个更有技术性的姿势,便吸走了大多数的人。
可江临川始终在看他,只不过表情很不好看。
好像生气了,为什么会有生气这个反应?
陆溪不用猜都能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被人登堂入室的事情。
表演持续进行了半个小时,不过他无需真的演半个小时,主办方当初跟他约定过,只需要演一场十分钟左右的就可以走了,钱照样发。
陆溪往岸上游去,余光却瞥见了冷着脸准备离开的江临川。
他随时能知道江临川的位置,便没去追,先去了更衣室把自己搞干净,然后换上了衣服,才往外追。
耽误了一些时间,一直追到小区楼下的电梯处才追上人,还是因为楼层高,电梯没下来。
电梯间的声控灯在陆溪跑过来时亮起,暖黄的光线下,江临川背对着他站在按钮前,指尖还停留在 “18” 楼的按键上,连背影都透着一股 “生人勿近” 的冷意。
陆溪喘着气停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你倒是挺沉得住气。” 江临川先开了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冰锥一样扎在陆溪心上。
他没回头,目光依旧盯着电梯门上跳动的数字。
陆溪挠了挠头,“我知道你没走远,你的印记一直在我感知里。”
他说着,往前挪了挪,想离江临川更近一点,却被对方轻轻往旁边躲了一下,那细微的躲避动作,在撕开两人之间平静下的伤口。
电梯上面的数字还在缓慢跳动,每跳一下,电梯间的沉默就更重一分。
“老婆,为什么不理我啊。”
陆溪轻声问道,他不明白江临川生气的原因。
几世的相处,从始至终被允许的随心所欲,他已经习惯了爱人对他无条件的纵容,无论做下什么事情都会得到原谅,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冷眼。
他在此刻似乎与其他人沦落到了同一个地位,成了江临川漠视的人群之一。
18楼很快就到了,江临川先开了门进去,陆溪也准备进去,却被拒之门外。
“滚。”江临川双目无神的盯着放在门上的属于人鱼的手,第一次说出了这一个很难开口的字。
陆溪扒拉着门,没动。
青年气到了一定的程度,连关门的手都用上了很大的劲。
他做的不轨之事被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江临川如他所愿的失去了冷静,恐惧感如约而至,那双眸子都在害怕着。
一切都跟他想象的一样,很漂亮,情绪被无限的放大,吞噬。
可是他并不高兴。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江临川为他失控的模样,想象对方因在意他而失去冷静,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时,他感受到的不是满足,而是密密麻麻的心疼。
陆溪将手腕挡在门口处,只要关门就必定会夹手。
江临川红着眼眶,又重复了一次,“滚啊。”
这句话因为哽咽碎成了破片,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跟着这句话一同出去了,再也没有力气维持关门的力量。
陆溪最终还是挤进了门内,反手关上了门。
他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扶住了江临川摇摇欲坠的身体。
青年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滚烫的泪水落在了他的手背,烫的惊心动魄。
陆溪抬手品尝了一下,与之前不一样,这一次是苦的。
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