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9月的柏林,雾像一块湿冷的裹尸布,将整座城市裹得密不透风。威廉大街2号的帝国总理府内,却暖得如同另一个世界——镀金的枝形吊灯洒下明黄的光,映照着长条会议桌旁一张张紧绷的脸。
橡木桌上的珐琅烟灰缸里,烟蒂已经堆成了小山,空气里混杂着雪茄的醇厚、烟斗的辛辣,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火药味。
会议室内的座位排布,像极了此刻欧洲的权力版图。主位上坐着阿道夫,他一身深灰色的军装,领口的铁十字勋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桌旁的每一个人。
左手边是德国的军政核心:戈林挺着滚圆的肚子,手指摩挲着胸前的骑士铁十字;里宾特洛甫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挂着外交官式的假笑;凯特尔则双手放在膝上,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右手边,是德国的盟友们——准确来说,是被绑在战车上的仆从国代表。
匈牙利摄政霍尔蒂海军上将的军礼服一丝不苟,花白的胡须梳理得整整齐齐,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坐在他对面的罗马尼亚首相扬·安东内斯库,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节因为紧握而泛白。
夹在他们中间的,是保加利亚国王鲍里斯三世,他低垂着眼帘,仿佛对这场会议的核心议题漠不关心;斯洛伐克总统蒂索神父则双手合十,嘴里似乎在无声地祷告,像是在祈求上帝能帮他摆脱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再往下首,坐着两个特殊的客人。一个是西班牙外交部长胡安·贝格贝德尔,他代表着弗朗哥的长枪党政府,神情警惕得像一只嗅到危险的狐狸。
另一个是芬兰驻德公使古斯塔夫·冯·罗森,他穿着深色的燕尾服,目光沉静,却时不时瞥一眼墙上的欧洲地图,地图上,苏联的疆域像一头庞大的北极熊,占据了半个大陆。
而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政府,则忙于非洲战事。
会议的开场,由里宾特洛甫主持。这位外交部长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惯有的、带着一丝傲慢的语调开口:“尊敬的各位阁下,今天召集大家来到柏林,是为了商讨一个关乎东南欧和平与稳定的议题——匈牙利与罗马尼亚的边境纠纷。”
话音刚落,安东内斯库的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边境纠纷?”他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满,“里宾特洛甫先生,我必须纠正你——特兰西瓦尼亚是罗马尼亚的固有领土,这是1920年《特里亚农条约》明确规定的,何来纠纷一说?”
特兰西瓦尼亚,这片夹在匈牙利与罗马尼亚之间的土地,像一根扎在两国心头的刺。一战后,根据《特里亚农条约》,匈牙利失去了大片领土,其中特兰西瓦尼亚被划归罗马尼亚。
但匈牙利人从未放弃过对这片土地的诉求,尤其是在德国崛起后,匈牙利更是将收复失地的希望,寄托在了阿道夫的身上。
霍尔蒂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特里亚农条约》是强加给匈牙利的不平等条约!特兰西瓦尼亚的大多数居民是匈牙利人,他们渴望回到祖国的怀抱。安东内斯库首相,你不能无视民族的意愿。”
“民族意愿?”安东内斯库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玻璃杯都震得嗡嗡作响,“霍尔蒂,你怎么不说,罗马尼亚人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付出了多少鲜血?现在你想要回去,凭什么?”
“凭实力!”戈林突然插话,他的声音像打雷一样,瞬间压过了安东内斯库的怒吼,“现在的欧洲,是实力说了算的欧洲!匈牙利是德意志帝国的忠实盟友,而罗马尼亚……”戈林拖长了语调,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你应该清楚,站在谁的身边,才是明智的选择。”
安东内斯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戈林说的是实话。罗马尼亚地处东南欧,东邻苏联,西接匈牙利,南靠保加利亚,是德国获取石油资源的重要通道——普洛耶什蒂的油田,是战争机器的血液。现在没有德国的支持,罗马尼亚在虎视眈眈的邻国和庞大的苏联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希特勒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终于,阿道夫抬起头,目光落在安东内斯库的身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安东内斯库首相,我理解你的愤怒。但德意志帝国需要东南欧的稳定,需要匈牙利和罗马尼亚,都成为我们对抗布尔什维主义的坚强堡垒。”
阿道夫顿了顿,伸手拿起桌上的指示棒,指向墙上的地图。“特兰西瓦尼亚北部的三个地区,人口以匈牙利人为主,我决定,将这些划归匈牙利。”
“什么?”安东内斯库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元首阁下,你不能这么做!这是对罗马尼亚主权的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