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肴阁三楼,一间僻静的雅室。
桌上摆着那几株引起罗盘异动的“星纹兰”,青铜罗盘放在一旁,其上的指针依旧顽固地指向灵草,符号明灭的节奏缓慢而规律。陈默、苏柒柒、王大锤、李芊芊围桌而坐,气氛比刚才重逢时凝重了许多。
“老孙头是镇上的老人了,祖辈都是采药人,在附近山里讨生活几十年,信誉一向很好。” 李芊芊蹙着秀眉,“他往常每隔七八日会送一批药草来,品质稳定。这次送来的星纹兰,除了品相好些,他也没多说什么,按市价结了账就走了。我这就让人去找他。”
她起身到门口,对候着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落星坡……” 苏柒柒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回忆道,“我记得那地方,是一片不大的丘陵坡地,据说很多年前有天外陨铁坠落,砸出过几个坑,土壤变得有些特殊,能生长一些别处少见的灵植,星纹兰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但那里灵气不算特别浓郁,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宝物或遗迹。附近的山民和低阶修士偶尔会去采集。”
“陨铁……天外……” 陈默若有所思,拿起一株星纹兰,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融合了【镇渊】剑意与秩序权柄之力的金芒,轻轻点在一片银色纹路上。
嗡!
星纹兰的叶片猛地一颤!银纹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清冷、悠远、仿佛不属于此界的微弱波动!这波动与李芊芊之前用烹饪灵力激发时不同,更加“本质”,更加“古老”,甚至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秩序”感?
而陈默手中的罗盘,反应更是剧烈!指针疯狂摆动,边缘的符号光芒大放,竟在罗盘上方投射出几个极其模糊、残缺不全的虚影——那似乎是……星辰运行的轨迹片段?还是某种古老的导航星图?
异象只持续了一息便消散。星纹兰恢复了原状,罗盘也沉寂下去,但指针依旧指向它。
“果然……” 陈默放下灵草,眼中精光闪烁,“这星纹兰内部,蕴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特殊的天外法则碎片,或者说是被某种‘秩序’力量长期浸染后留下的印记。寻常手段无法激发,我的力量(剑意与符文权柄)和李芊芊的特殊灵力(美食系统转化的‘调和’‘转化’之力),都能一定程度上将它激活。而这天机阁罗盘,对此有强烈反应。”
“天外法则?秩序印记?” 王大锤听得云里雾里,挠着头,“老板,您是说,这草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那落星坡的传说是真的?”
“不止是陨铁那么简单。” 苏柒柒沉声道,“天机阁……传说中神秘莫测,以窥探天机、编撰诸天奇物榜单闻名。他们的器物对天外之物、法则印记有反应,倒说得通。只事,为何偏偏是现在,出现在清风镇?”
这正是陈默疑惑的地方。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东西被吸引过来了?或者,是他从北境带回的原初符文与权柄,像磁石一样,引动了某些原本沉寂的东西?
这时,派去找老孙头的侍女匆匆返回,脸上带着一丝不安:“阁主,各位大人,孙老伯家里没人。邻居说他前天送完药草回来,第二天一早又进山了,说是‘落星坡那边好像有光,再去看看’,到现在还没回来。”
“前天送完药草,昨天进山未归……” 陈默眉头皱起,“他有没有说具体看到什么光?”
侍女摇头:“邻居没细问。”
“不对劲。” 苏柒柒立刻站起,“寻常采药人不会在天色将晚或入夜后进山,更不会看到一点异光就贸然前去。老孙头经验丰富,更该知道轻重。除非……那光很不寻常,或者,他发现了什么必须立刻确认的东西。”
“也可能是……被人胁迫或引诱?” 李芊芊担忧道。
陈默当机立断:“大锤,你镇守工坊,照常营业,但要提高警惕,尤其是晚上。柒柒,你暗中调动可靠的人手,加强镇子巡逻和几个关键点的监视,特别是注意是否有陌生的高阶修士或形迹特别可疑的人潜入。芊芊,仙肴阁也照常,但留意打听关于落星坡或异常天象的传闻。”
“老板,您呢?” 王大锤问。
“我去落星坡看看。” 陈默拿起罗盘和那几株星纹兰,“这东西是线索,老孙头也可能在那里遇到麻烦。我一个人去,行动方便。如果明天正午前我没回来,或者有异常信号,柒柒,你带人按我们之前约定的应急方案处理。”
苏柒柒看着他,面具下的嘴唇抿了抿,最终点头:“小心。你的气息虽然变了,更强,但……那里可能不简单。”
李芊芊也想说什么,陈默摆摆手:“放心,我只是去探查,不会轻易涉险。你们守好家。”
他不再耽搁,身形一闪,便从窗口掠出,融入渐浓的暮色之中,朝着镇东落星坡的方向疾驰而去。
落星坡距离清风镇三十里,对如今的陈默而言,片刻即至。
夜色下的丘陵起伏连绵,如同一只只沉睡的巨兽。陈默悬浮在半空,俯瞰下方。根据苏柒柒的描述和神识扫描,他很快锁定了那片区域——一块地势相对平缓、植被以低矮灌木和特殊灵草为主的坡地,面积约莫百亩。
坡地中央,果然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坑洼,最大的直径不过数丈,已经积了水,形成小水潭。这就是传说中的陨坑?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陈默手中的罗盘,一进入这片区域,指针就开始了轻微的、持续的颤动,不再固定指向某个方向,而是微微摆动着,似乎在感应着空气中弥漫的、极其稀薄的同源波动。罗盘边缘的符号,也持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陈默降落在地面,收敛气息,将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仔细探查每一寸土地、每一株植物,尤其是星纹兰丛生的地方。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在坡地北侧,一片星纹兰长得格外茂盛的区域,土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微弱的灵光,这灵光与星纹兰叶片的银纹、以及罗盘的波动,隐隐呼应。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几处新鲜的、凌乱的脚印,还有一处被压倒的灌木,折断的痕迹很新,就在这一两天内。
脚印不止一人!除了一个略显蹒跚、像是老者的足迹(很可能是老孙头),还有另外两三双不同的脚印,轻盈利落,明显是修士!
陈默心中一凛,顺着足迹和草木倒伏的痕迹,悄无声息地追踪过去。痕迹通向坡地边缘一处被藤蔓半遮掩的岩壁下方。
靠近岩壁,罗盘的颤动明显加剧。陈默拨开藤蔓,发现岩壁底部有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小洞口,里面黑黢黢的,隐隐有微弱的气流涌出,带着一丝……与星纹兰和罗盘同源的、更清晰的气息!
老孙头和那些修士进了这里?
陈默没有贸然进入。他先在外面仔细感应,洞口没有明显的阵法或禁制痕迹,但那股特殊的气息让他不敢大意。他取出一张低阶的“探路纸人”符箓激活,巴掌大小的纸人晃晃悠悠飘入洞中。
通过符箓联系,陈默“看”到洞内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天然甬道,不算深,约莫十几丈后便豁然开朗,似乎是一个不大的地下空洞。纸人飘到空洞入口,陈默“看”到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
空洞约莫三四丈见方,中央的地面上,赫然镶嵌着一块桌面大小、布满尘埃的暗银色金属板!金属板表面刻满了复杂玄奥的纹路,那些纹路的风格……与天机阁罗盘边缘的符号,以及陈默从原初符文上感受到的“秩序”意韵,有几分神似!此刻,金属板中心的一小片区域,正在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淡银色光晕。而几株生长在金属板缝隙中的星纹兰,银纹格外耀眼。
空洞内,没有老孙头,也没有其他修士的身影。但地面上有更多的凌乱足迹,还有……几滴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金属板旁边,散落着几块开采痕迹新鲜的、带着银色纹路的矿石碎块,似乎是有人想从金属板上撬下什么。
陈默心念电转,召回纸人,正欲亲自进入查探。
忽然,他神识警兆骤生!身形毫不犹豫地向侧后方暴退!
嗤!嗤!嗤!
三根通体漆黑、无声无息、带着强烈麻痹与侵蚀属性的细针,擦着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射入岩壁,针尾兀自颤动!
“反应不慢。” 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从侧上方的阴影中传来。
陈默稳住身形,抬头望去。只见岩壁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三道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诡异哭笑面具的身影。三人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刚才出手瞬间泄露了一丝,陈默几乎没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们的修为,竟然都在筑基后期以上,为首之人更是达到了假丹境界!
“阁下何人?为何偷袭?” 陈默沉声问道,体内剑意与符文权柄悄然运转,戒备提升到最高。对方来者不善,且显然在此潜伏已久。
“交出你手中的罗盘,还有你从北境带走的东西,或许可以留你一命。”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毫无起伏,目光落在陈默手中的青铜罗盘上,面具下的眼神带着一丝贪婪与忌惮,“没想到,除了‘星轨残板’,这里还能钓到天机阁的‘寻星盘’……真是意外之喜。”
星轨残板?寻星盘?
陈默瞬间明白了许多。这金属板是所谓“星轨残板”,与天外法则或某个古老遗迹有关。自己的天机阁罗盘是“寻星盘”,专门寻找这类东西?这些黑衣人,目的就是这残板?老孙头恐怕凶多吉少,或许就是被他们灭口或掳走了。
“你们把那个采药人怎么样了?” 陈默冷声问。
“一个蝼蚁,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自然该消失。” 另一名黑衣人阴恻恻地笑道,“你也一样。交出东西,或者……死!”
话音未落,三人身形同时闪动,呈品字形向陈默包抄而来!行动间默契十足,显然训练有素,绝非寻常散修或劫匪!
陈默眼神一冷。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战吧!
正好,拿你们试试北境归来后,新的力量!
他左手托着罗盘不动,右手并指,一缕凝练着淡金纹路、带着“秩序”破邪意韵的剑意,在指尖吞吐不定,指向率先攻来的黑衣人首领。
清风镇外的第一场冲突,在落星坡的夜色下,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