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间,李相夷与敖寸心十指相扣,正商议着回西海龙宫要先尝哪些珍馐。
莲花,你说西海的奶茶和东海的哪个更好喝?敖寸心歪着头问,龙尾在云海里轻轻摇摆。
李相夷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自然是你做的最好喝。
油嘴滑舌!敖寸心嗔道,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千年的思念化作此刻指尖的温度,连呼啸而过的风都带着甜意。
就在他们相视而笑时,四周空间突然泛起异常涟漪。
李相夷敏锐地察觉到时空法则的紊乱,立即将敖寸心护在身后,混沌剑气蓄势待发。
小心!他低声提醒。
我没事。敖寸心握紧他的手,应龙之力在体内流转。
眼前景象如同破碎的琉璃般片片剥落,又迅速重组。
眨眼之间,他们已置身于一处雅致却寂寥的庭院。汉白玉石阶,雕花窗棂,院中一株西府海棠开得正艳,却无人欣赏。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只见庭院中央,杨戬身着一袭沉稳的深色常服卓然而立。
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却笼罩着深可见骨的痛楚。
而他对面,站着一位身着粉色广袖流仙裙的龙女——那容颜与敖寸心约有六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被情爱磨砺出的执拗与伤痛。
半空中,一道金色法旨缓缓消散:……杨戬与西海三公主敖寸心,姻缘已尽……
李相夷心中一凛,下意识收紧手臂,将身边的敖寸心牢牢护住。
敖寸心则完全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仅有几分像自己的龙女。
这是……她喃喃道。
时空错乱,我们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景象。李相夷沉声道,这个世界的你……不,是这个世界的西海三公主,正在与杨戬和离。
她看到那个敖寸心眼中强忍的泪水,看到她看向杨戬时那爱恨交织的眼神,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般的决绝。
那个敖寸心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看了杨戬最后一眼,随即化作龙形,带着一道凄艳的流光,头也不回地投入西海方向。
敖寸心看得微微蹙眉,用力回握李相夷的手,她为何不说话?为何要如此黯然离去?
每个人处理感情的方式不同。李相夷轻抚她的长发,但我绝不会让你落到这般境地。
她心里既觉得那个女子太过痴傻,又忍不住暗自庆幸——她敖寸心幸好遇到的是李莲花,是这个会把她护在身后、会为她吃醋、会与她并肩而立的道侣。
若是遇上杨戬这般让人伤心伤神的,她怕是早就一尾巴甩过去,叫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龙族公主的傲气!
然而,命运的戏弄并未结束。庭院景象如水纹般消散,下一刻,他们竟出现在了波涛汹涌的西海之滨!
场景更为压抑。
只见那个仅有几分相似的敖寸心,最终放开杨戬的手:…把你的爱,把你的遗憾,都留给大家吧
那是西海诀别!
是为爱顶罪,是牺牲,是彻彻底底的断绝!
她要做什么?敖寸心惊呼。
别过去!李相夷紧紧拉住她,我们无法改变。
那个敖寸心说完,深深望了杨戬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最深的海沟,随即化作龙身,带着一抹悲壮的流光,决绝飞向西海深处的禁地。
敖寸心不忍地别过头。
连续目睹这个仅有几分像自己的龙女,为了杨戬从奉旨和离的黯然伤神,到西海诀别的惨烈牺牲。
敖寸心用力扯了扯李相夷的袖子,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与庆幸:这女子也太傻了!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龙族的骄傲呢?西海公主的尊贵呢?全都不要了……
她转头看向李相夷,骄傲地扬起下巴:幸好本公主眼光好,选的是你李莲花!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岸边。
刚刚经历诀别之痛的杨戬愕然看向这对突兀出现的男女。
杨戬看着那个与他记忆中的寸心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龙女——容颜更为绝美,周身流淌着浩瀚的应龙气息,通身的明媚气度与强大自信,是他从未在寸心身上见过的。
而她身边那位青衣男子,气质清逸绝伦,隐隐流露出令他心悸的剑意与法力。
你们是……? 杨戬的声音干涩沙哑。
敖寸心这才正眼打量杨戬,恍然道:原来你就是玉鼎师兄在那个世界收的徒弟?听师兄提起过几句。
师兄还说这杨戬如何了得,现在看来,连我家莲花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可她这般浑不在意、甚至带着居高临下评价的态度,以及那句平白损了我龙族颜面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刮过杨戬鲜血淋漓的心口。
等等!杨戬突然开口,你说你是西海三公主敖寸心?那你身边这位是……
这是我道侣,李相夷。敖寸心理所当然地挽住李相夷的手臂,我们恩爱得很呢!
而李相夷——
从看到第一个场景开始,他心里就莫名地膈应。
待到亲眼看见第二个场景,那个龙女竟然为了杨戬不惜揽下所有罪责,哪怕只有六七分相似,也足够在他心里点燃一把无名火!
见那龙女为杨戬牺牲,李相夷心头火起,立即将身边的敖寸心往身后一拉,手臂以绝对占有的姿态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将人牢牢禁锢在身侧。
够了,我们该走了。他冷声道。
莲花?敖寸心疑惑地看着他。
他抬起眼,目光如寒冰般冷冷盯在对面的杨戬身上,虽未发一言,但那眼神里的驱逐意味与不悦,让周围的空气都骤然冻结。
敖寸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先是一怔,随即灵魂契约里感受到那汹涌的醋意,顿时明白了过来。
她非但没有挣扎,反而顺势靠进他怀里,仰起明媚的脸庞望着他:好啦好啦,莫要气了。你仔细看看,那不过是个有几分像我、却想不开的可怜龙女罢了,如何能与本公主相提并论?我的心我的道,可都是与你李相夷紧紧相连的!再说了——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本公主的眼光,可是洪荒第一等的好!
她这话说得清脆响亮,带着独有的骄傲与笃定。
李相夷听着怀中龙女毫不掩饰的偏爱,心中的醋意这才被抚平,但搂着她的手臂依旧没有松懈。
他对着杨戬的方向,淡淡道:误入此地,告辞。
等等!杨戬再次开口,眼中满是复杂,你们……真的很幸福?
敖寸心歪着头想了想,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自然!我家莲花对我可好了,会陪我玩,会给我做饭,会为我打架,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杨戬,他从来不会让我独自承担任何苦难。
说罢,不再理会那边一片狼藉的情伤,周身空间法则波动,瞬间撕裂时空壁垒,带着他独一无二的龙公主消失无踪。
留在原地的杨戬,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龙女理直气壮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对比自己刚刚失去的惨烈爱情,怅然、苦涩、愧疚交织成网,将他牢牢困住。
已然回到正常时空,稳稳立于云端之上的李相夷,依旧板着脸,抿着唇,周身散发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低气压。
敖寸心看着他这副难得外露的醋意模样,只觉得新奇又可爱。
她伸出纤纤玉指,笑着去戳他紧绷的脸颊:哎呀呀,这是谁家的醋坛子成精了?酸气都快把云海给熏晕啦!都说了千八百遍啦,那只是个有几分像我的陌生人嘛……
她叫敖寸心。李相夷闷闷道。
可她不是我呀!敖寸心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才是你的敖寸心,独一无二的那个!
李相夷沉默片刻,忽然将她抱得更紧,以后不许离开我。
傻瓜,我哪儿也不去。敖寸心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不过—— 她忽然凑近他耳边,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能看到你这般在意我,本公主心里可是欢喜得很呢!
云端之上,回荡着龙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某人故作严肃、却终究忍不住微微上扬嘴角。
这世间,能让他李相夷如此失态、如此在意,又如此轻易被抚平的,也唯有怀中的这条独一无二的粉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