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白玖玖和夜霖珏赶到城西时，天师府已成一片火海。火势凶猛得不像寻常火灾，青色的火焰夹杂着黑烟直冲云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妖气。
“这是业火！”白玖玖脸色煞白，“只有用极强的法力才能引燃，专门用来焚毁法器和尸体的……”
话音未落，府墙轰然倒塌。
夜霖珏一把将她拉开，碎石砸在两人刚才站立的位置，激起漫天尘土。周围的百姓早已被侍卫驱散，整条街空荡荡的，只有火光在跳跃。
“燕北月！”白玖玖朝着火海喊。
没有回应。
夜霖珏扫了一圈，发现林风带着人正在外围警戒。他大步走过去：“人呢？”
“回殿下，属下接到命令赶来时，天师府已经起火。”林风单膝跪地，“属下派人强行冲进去过，但火势太凶，根本进不去。府里的下人全都昏迷在外院，属下问过了，他们只记得燕天师回来后，就让所有人退出天师府，说是要处理私事。没过多久就起火了。”
“宋云呢？”
“也不见踪影。”
夜霖珏的眉头皱得死紧。这种毁尸灭迹的手段，摆明了是要彻底掩盖什么。
“殿下，你看那里！”白玖玖忽然指向天师府的后院。
一道人影摇摇晃晃地从火海中走出来，浑身是血。
是燕北月。
他的道袍破烂不堪，脸上满是焦黑的痕迹，右手握着长剑，左手拖着什么东西。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燕天师！”林风冲上去扶住他。
燕北月推开林风，将那具尸体扔在夜霖珏面前，声音沙哑得可怕：“看清楚了吗？这就是我那位德高望重的师父。”
白玖玖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尸体烧得面目全非，但从体型和残留的服饰来看，确实是宋云。最诡异的是，尸体的胸口有一个贯穿伤，边缘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掏空了。
“你杀了他？”夜霖珏问。
“他自己选的路。”燕北月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空洞，“我去质问他，他承认了所有罪行。十三年前，青丘三长老白箬莱找到他，说可以帮他炼制一件法宝，条件是助她在宫中下咒。师父贪图那件法宝，就答应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嘲讽：“你们猜那法宝是什么？是一颗能延寿三十年的金丹。我那位道貌岸然的师父，为了多活几十年，亲手害死了容妃娘娘。”
白玖玖的指甲陷进掌心。延寿金丹，青丘禁术之一，需要活人的精血和魂魄才能炼制。白箬莱用这种东西收买宋云，简直丧心病狂。
“那他为什么会死？”夜霖珏盯着那具尸体。
“他怕事情败露，想杀我灭口。”燕北月惨笑，“可他没想到，我早有防备。在打斗中，他的金丹碎了。那颗金丹本就是邪物，一旦破碎就会反噬。业火是他自己引燃的，想毁掉所有证据。”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焦黑的木盒，递给夜霖珏：“这是我从他密室里找到的，里面有他和白箬莱的往来信件，还有当年布咒的完整记录。足够定罪了。”
夜霖珏接过木盒，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天师府有负圣恩。”燕北月深深吸了口气，单膝跪地，“从今日起，我燕北月不再是天师府的人。待此案了结，我会亲自向陛下请罪，解散天师府，以谢天下。”
“起来吧。”夜霖珏的语气难得缓和，“你已经尽力了。师父有错，不该由你来背。”
燕北月没动，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白玖玖别过脸去。她不想看到这个冷面道长露出脆弱的样子，那会让她想起自己当初被逐出青丘时的绝望。
“林风，送燕天师回府休息。”夜霖珏吩咐完，转向白玖玖，“走，入宫。”
“现在？”白玖玖一愣，“三更半夜的……”
“父皇昨日醒了。”夜霖珏看着远处渐熄的火光，“有些事，该有个了断了。”
***
皇帝这几日一直在养心殿静养。
万寿节逼宫一事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虽然太医说无大碍，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老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虚弱，不是药石能医的。
夜霖珏递了牌子进去，很快就得了召见。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皇帝半靠在榻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看见夜霖珏进来，他挥退了所有宫人。
“深夜来见朕，有要事？”
“儿臣查到了容妃娘娘一案的关键证据。”夜霖珏跪下，将木盒双手呈上，“还请父皇过目。”
皇帝接过木盒，打开看了几眼，手开始颤抖。
里面的信件写得清清楚楚——宋云如何与白箬莱勾结，如何在容妃的寝宫布下慢性咒阵，如何配合皇后用金凤簪下毒。每一桩每一件，都有详细记录。
最后一封信，是白箬莱写给宋云的。信上说，容妃已死，事成之后，她会兑现承诺，给宋云第二颗金丹。但条件是，要在七皇子夜霖珏身上下血咒，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这就是真相？”皇帝的声音颤抖，“容妃是被人用咒术……一点一点折磨死的？”
“是。”夜霖珏叩首，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儿臣查明，当年容妃娘娘怀着儿臣时，身体本就虚弱。白箬莱借此机会，让宋云在她寝宫的梁柱上刻下咒文，每日蚕食她的精气。再加上皇后的毒簪，内外夹攻，容妃娘娘根本撑不住。”
皇帝闭上眼，一滴浊泪滚落下来。
“朕……朕对不起她。”他的声音沙哑，“朕以为她只是难产而亡，从未想过……”
殿内陷入死寂。
良久，皇帝才睁开眼，眼神变得冰冷：“宋云呢？”
“已死。”夜霖珏简短地复述了天师府的事。
“死了也好。”皇帝冷笑，“省得朕动手脏了刀。皇后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夜霖珏抬起头：“儿臣想请父皇下一道密旨。”
“说。”
“儿臣想诈她一次。”夜霖珏的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皇后这些年处事滴水不漏，所有罪证都指向已死的李贵妃和宋云。若要将她彻底定罪，必须让她亲口承认。”
皇帝盯着他，半晌才点头：“准了。你想怎么诈？”
夜霖珏附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皇帝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倒是好算计。也罢，就依你。”
夜霖珏叩谢，起身退出养心殿。
白玖玖一直在殿外等着，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
“父皇答应了。”夜霖珏看向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明日午时，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