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雾被人带去洗浴。
来魔界闯荡半天,光是晕倒就晕了两次,神经绷紧已经快到极限。
好在浴池的热水将疲惫和困倦冲刷,尤雾换了身衣服,任由两个侍女帮自己梳洗穿戴,每根头发丝儿都给自己理得妥妥帖帖,搓澡时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从浴池出来,尤雾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一层皮,身上的肌肤滑溜又细腻。
“不是说魔主殿没有女人吗?”
两个侍女为她梳理头发,擦梳头水,说:“魔主殿确实没有女人。奴婢是从流月殿调遣过来照顾姑娘的,之前侍奉的是裴心蝶,裴护法。”
像是看出尤雾眼底的疑虑,她们又乐呵呵,摆家常似的道:
“姑娘换洗的衣物,也是咱们裴护法怀有身孕前穿的,姑娘翘臀细腰,穿上正合适呢。”
尤雾没把她们的漂亮话放在心上,只是问,“心蝶姐姐的身孕几个月了?”
“回姑娘,已有八月了。”
八月。
龙子还未诞生,现下阶段,裴心蝶作为魔君护法,应当是最虚弱战力最低的时候,叶沉景为何会在此时解除魔界结界呢?
除非。
他的修为已到大乘期,只差一个境界便可飞升,成为魔神,自然不会把五大宗和天道阁放在眼里。
尤雾心里有了计较。
两个侍女为她梳理好了头发,又不知往她身上抹了什么粉,连她的指甲盖都修剪的可爱圆润。
身上的长裙轻薄舒适宛如蝉翼,衣襟偏低,正好露出雪白的颈,以及精致的锁骨。
尤雾沉默一下:“……这是睡裙吧?”
侍女答:“这是我们魔界时髦的装扮,穿脱行事方便,在寝殿穿最适合不过。”
“等下。”
尤雾低头盯着自己的光脚,转头问:“有没有素净轻便一些的,穿起来舒服好走动的鞋?”
侍女:“姑娘的脚生的细长娇软,魔主殿内铺的全是上好的兽皮毛毯,不露出来岂不可惜?”
“行吧。”尤雾轻轻叹了口气,抖了抖脚踝上套着的银链,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来了一句:
“大魔王没吃我的脑子,没准还真爱舔我的脚呢。”
侍女的表情滞了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层薄红:
“姑娘年轻漂亮,美貌无双,殿下多疼爱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是呀是呀,适当的私房情趣,有时候还能增进感情。”
尤雾皱眉,不知她们的思维已经跳到了哪个不可描述的领域,一言难尽说:
“……我没在夸他。”
两个侍女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没关系,奴婢知道的。”
不,你们不懂。
尤雾解释不清了,心道不愧是裴心蝶带出来的兵,在屏风上勾了一件披肩,便大摇大摆地往魔主殿走。
殿门推开,殿内点着几盏壁灯,火光闪烁,映在昏黄的墙壁上,若有若无。
叶沉景倚在软榻上,曲着长腿,正在看书。
他墨发披散下来,却遮不住眉眼的利拓锋致,纤长的睫毛半阖,一张薄唇抿着,闲适的姿态中透着一股冷。
尽管此时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寝衣,腰上的衣带随意系着,但那来自上位者的气场不减,并没有让尤雾觉得多么轻松。
四年过后,他的棱角更加深刻凌厉,周身冷淡的气质凸显,那双黝黑深邃的眼里,依旧是她难以读懂的情绪。
听到声响,叶沉景手上的书微合,抬了抬眼皮:“来了?”
桌上摆着的,正是她的芥子袋和灵剑,之前被那陆王八蛋抢走,现在倒是跑到他这儿来了。
尤雾语气有些不悦:“你翻我东西?”
叶沉景微笑:“只是看看你最近都在看些什么书。”
“我已经过了还要照着剑谱练习的年纪了。”
她走过去,每走一步脚腕上便发出一声清脆的银铃响声,叶沉景漫不经心地垂眼,视线在她细白的脚背上停留片刻,坐直了身子,放下曲起的腿,彻底合上书。
尤雾伸手:“东西还给我。”
“现在还不行。”
“你讲不讲道理?”
叶沉景缓缓抬眉:“我在我自己家,何必讲道理?”
……竟然很难反驳。
尤雾:“……你先给我,我保证不搞事情。”
他却慢悠悠道:“魔宫结界我已经打开了,没有我的通牒,外面的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那金色的通牒在叶沉景手里晃了晃,尤雾视线紧跟着,难以置信道:
“堂堂魔君大人,是想把我这个天道阁的亲传弟子关在这里?”
“这传出去恐怕对您名声不太好吧?”
叶沉景轻呵:“我何时在意过名声?”
“我和沈江白已经定下婚约,将要成婚了。”
谁料他嗓音淡淡:“我知道。”
“你知道?”尤雾微惊,越发看不懂现在的情况。
她冷言道:“那你现在更应该放我走。”
“抢你亲弟弟的未婚妻,算什么好哥哥?”
“抢?”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叶沉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连自己的未婚妻也守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你置于我叶沉景的领地……”
他站起来,那宽阔的领口落下去,一条线到底,腹部紧实的曲线半露。
尤雾只是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直至距离靠近,那熟悉的冷梅香气将她笼罩,她退后两步,脚腕银铃发出响声。
再抬眼,便看到叶沉景盯着她的脚背,像是裹了一层冷火,那细碎的铃铃声像是某种催促,又像在传达一种隐晦的调情。
“我已经给了他很多机会了,尤雾。”
他轻抚她的脸,指尖揉捻她的耳垂,微微勾起唇角:“……到这种地步,你也要让我放你走吗?”
尤雾避开他的视线:“怎么,你也想说我心狠?”
“我对欺骗我的人向来心狠,魔君大人难不成想让我大发慈悲?”
“你是我什么人啊需要搞特殊待遇?”
叶沉景身子一顿,眼中情绪略微缓和,夹杂着一种难解的痛苦。
“当年事态紧急,我没有把即将突破实情告知,只是为了更好保护你。”他说。
“那时在五大宗的地界,若让天道阁的人知晓我的虚弱期,你将成为我最脆弱的软肋,我不想将你推向事情的争端,置于危险之地。”
尤雾:“可我们明明可以一起面对,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一点点?”
叶沉景:“我不想在你身上赌。”
尤雾无力地失笑。
“所以呢。”
“你骗我你是魔君的侍卫。”
“骗我要带我回魔宫。”
“骗我要一起去看紫藤花,一起去摘星崖看流星。”
“你受了重伤,回到魔界一声不吭,我都以为你已经死了,闭关突破后也不肯来找我,让我想你想了四年。”
“叶沉景。”
“若我没有踏足魔界,你是不是真的会看着我嫁给沈江白?”
“不会。”叶沉景说。
他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便将人拢入怀中。
“隐瞒身份一事,是我的错。”
“所有的事情,我都会慢慢解释清楚,绝不会再欺瞒你二字。”
他带着些鼻音,直戳人心中最柔软之处。
“所以。”
“给我点时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