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灰暗的雨夜。
剑灵主与邪剑灵一战,雷霆万钧。
天地剑冢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万剑宗山顶望过去,可见一片硝烟和废墟。
鸦九出了远门后一去不返,宗牌显示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天地剑冢外围,这不免让雪宗主捏了一把冷汗。
这夜,雪宗主一如既往的失眠。
恰巧外面下着大雨,窗外的玉兰花瓣打碎了一地,花香揉碎与泥腥味混杂在一起,吸入鼻腔,像是在葬送瑰丽花朵的陨落。
雪宗主半夜起身,在庭院里看见一个女人。
女人站在雨中,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浸透了她身上染着血色的战衣。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又被大雨冲刷,像在洗涤罪孽,迎接新生。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颚,女人双眼无神,身上散发出的阴冷邪气代表她并非善类。
她无视宗门结界,屏蔽雪宗主的神识感知,却在昏迷的鸦九身上打了一把伞。
与她对视的那一刻,雪宗主屏住了呼吸。
只因她额心神印破碎,气息微弱,是将要陨落之兆。
……剑灵主。
雪宗主颤抖着声音:“您……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剑灵主的声音无悲无喜:“背负万千诅咒,只有陨落才能让神魂安息。”
她看向鸦九:“只是,这个孩子,还未抵达终点。”
雪宗主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泛着浓黑的烟雾,神魂已然被侵蚀,这种创伤绝非是邪剑灵那种低等邪物能做到的。
他问:“……您的身体怎么了?”
剑灵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哀戚道:“我剑心已碎,已经找不到回家的方向。若我陨落在此,还请阁下为我颂文超度。”
雪宗主:“您是万剑之首,以手中之剑护佑苍生的圣灵,您守护过的地方,便是您的家,世上所有美好的灵物,皆是您的眼睛。”
剑灵主苦笑:“可我的剑断了。剑下护佑的苍生赐她一死。”
“肉体可以腐朽,可我堕落的灵体不灭,会成为这世间最黑暗的灾祸。”
“到那时,谁来阻止我毁灭这苍生?”
雪宗主当时不明白此话何意。
直到他亲眼看到剑灵主释放最后的剑意,大地震颤,万剑悲鸣。
最后一刻,她问:
“若我破碎的灵体今后徘徊游离在这世间,您能为我指明回家的路么?”
鸦九:“你怎么回答的?”
雪宗主思绪万千,声音有些哽咽:
“我当时说:”
“不管您变成什么模样,信徒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救世主。”
“我会带您回家。”
鸦九流下热泪。
“所以,剑灵主她,是在那时就知道自己陨落后会成为邪剑灵?”
雪宗主叹道:“是。”
当时她的眼里饱含着对苍生的怜悯,可唯独没有自我救赎的宽容。
最后用冰冷的剑终结了自己的神之躯。
“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雪宗主:“暂且不知。”
“那场大战,只是暂时平息了邪剑灵带来的黑潮,却没有分出胜负。”
“剑灵主的灵体不灭,她当时用特殊手段了结了自己。”
“可是其中疑点重重。”
“比如,她的灵体破碎,肉身死亡,本该进入轮回,为何现在又重新现世,还领导起了邪剑灵?”
鸦九:“我定会查清真相,不管以何种手段。”
“有些问题,我想亲自问她。”
雪宗主深吸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她愿意把尤雾留在万剑宗,想必对我们的敌意并没有那么大。”
“以她对尤雾的态度来看……她很珍惜她的孩子。”
“你也感受到了吧,尤雾?”
鸦九惊醒,赶紧擦掉眼角的泪,转过身。
尤雾从暗处慢吞吞走出来。
“宗主,长老。”
雪宗主:“尤雾,你刚才都听见了?”
尤雾点头:“嗯。”
“我未经允许偷听,宗主您惩罚我吧,抄经还是罚跪,我都接受。”
她垂下眼帘:“我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些。”
雪宗主:“这不怪你,孩子。”
“有些事情她不告诉你,或许是在保护你。”
“瞧,很多事情连你的鸦九长老都不清楚呢,她年轻时可是你娘的狂热追随者。”
鸦九瞪了他一眼:“现在也是。”
“好了,我先走一步,无双在叫我了,一天天的用他的身体,他也会很累的。”
雪宗主轻飘飘地拆穿:“瞧,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不好意思就拿无双当挡箭牌,你可千万别学她。”
“……”
鸦九黑着脸,低骂:“死老头,祝你早日得到一颗风长老的同款光头。”
然后御剑骂骂咧咧的走了。
雪宗主笑的合不拢嘴。
尤雾替他担心:“宗主,您不怕鸦九长老报复您吗?”
“怕什么。就算她再浑,在我眼里还不是半大点孩子。”
不知想起了什么,雪宗主感慨道:“当年我收留沉景时,他也是半点大。现在呢,个儿蹿的比我还高了。”
“人也机灵了,有心事都不愿意和我说了。”
提到叶沉景,尤雾心跳快了几拍。
她突然想起来,身为师父,雪宗主是为数不多的比较了解叶沉景过往的人。
像是看出她内心所想,雪宗主道:“小丫头,在想那混小子了?”
尤雾红着脸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问:“宗主,叶沉景他当时明明收养在修仙界,为什么会去魔宫呢?”
雪宗主眯起小眼睛:“想知道?”
“嗯。我心悦他,我也想多了解他的曾经。”
“你这个女娃倒是比那小子坦诚,我喜欢你的性格。”
“那小子从小背负了很多,沉默寡言,喜怒哀乐不显于色,不喜欢别人过问打听他。”
“不过你在他心里到底与其他人不同。”
“对象是你的话,我也不必替他隐瞒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