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范案”在网上闹翻天后的第三天。
东海省官场还在大震荡，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大家的关注点，已经从苏、范两家，转到了京城赵家，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又没了动静的名字——秦川。
此刻，省文联这栋破楼，一下子热闹起来。
大院里的气氛特别紧张。平时那些端着茶杯到处晃、发牢骚的老油条，这两天都老实了，一个个蔫在办公室里，说话都不敢大声。
每个人都在偷偷议论。
“听说了吗？苏振邦和范毅是周书记亲自带人抓的，苏振邦当场就气吐血了！”
“不止呢！我听说钱菲菲那个直播，就是秦川递的刀子！那个什么‘热心观众秦先生’，就是他本人！”
“嘶……真的假的？他不是被扔到咱们这儿等死了吗？怎么还能搞出这么大的事？”
“谁知道呢！这年轻人不简单啊。以前觉得他是个倒霉蛋，现在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
一时间，整个文联看秦川的眼神都变了。
从前的同情，鄙夷，还有幸灾乐祸，全都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又怕又敬，还带着点说不清的好奇。
秦川，这个名字好像成了个忌讳，一个谜。
他就像个隐形人，明明就在那栋破楼的三楼办公室，却没人敢去打扰，甚至没人敢大声提他。
他就这么安静的在文联待着，好像之前那场大风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山雨欲来。
苏振邦被带走前那句狠话——“真正的魔鬼，还在文联里看戏呢”，让很多眼睛都悄悄盯上了文联这栋不起眼的破楼。
秦川心里清楚，暂时的平静，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安静。
京城赵家派来处理事情的人已经在路上，自己虽然暂时躲着，但迟早会被揪出来。
他得尽快给自己找个安全的身份，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接触更多信息、继续深挖苏范两家背后更大秘密的理由。
上午九点。
秦川放下手里那块刚擦干净的民国瓦当，整理了一下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制服，拿着一份刚写好的《思想汇报》，去敲主席王福明的办公室门。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没力气的声音。
办公室里全是烟味。
五十多岁的王福明主席，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大红木办公桌后面。
他本就不多的头发，这两天感觉又掉了不少。
他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一口没喝，烟灰缸里倒是塞满了烟头。
“苏范案”这场大风波，差点把他的胆给吓破。
文联是什么地方？
养老、躺平、混日子的地方。这里就是个与世无争的“冷宫”。
可谁能想到，这冷宫里，竟然出了秦川这么一尊“大神”！
一想到自己手底下，居然藏着一个能把省委常委都拉下马的人，王福明就觉得退休金快保不住了，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现在就一个念头：千万别引火烧身，千万别出事，让他安安稳稳混到退休。
“主席，您找我？”
秦川推门进来，一脸谦卑恭敬，好像还是那个刚来时没什么威胁的年轻科员。
王福明眼皮跳了一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哦，是小秦啊，坐，快坐。”
他嘴上客气，屁股却没动，心里已经把秦川骂了好几遍。
这小子就是个瘟神，谁沾谁倒霉！
秦川的【人心之镜】早就把他看透了。
【姓名：王福明】
【职位：省文联主席】
【当前第一欲望：苏范案别牵扯到文联，保住位子安稳退休比什么都重要。】
【性格底色：胆小，爱面子，特别怕担责任，又想在退休前弄点好看的成绩。】
典型的老油条。
秦川心里有底了，他把那份思想汇报双手递过去，态度诚恳。
“主席，这是我最近的一些想法，想向您汇报一下。来到文联这段时间，我深刻反思了自己过去的不足……”
王福明哪有心思看这个。
他巴不得秦川赶紧走。
“嗯，小秦啊，有这个心是好的。年轻人嘛，犯点错误不要紧，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以后注意。”
他摆出长辈的架子，话里话外却想拉开距离。
秦川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顺着他的话，一脸沉痛的“检讨”起来。
“主席说的是。这段时间，我坐冷板凳，想了很多。咱们文化工作，看着清闲，实际上责任很重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
“特别是这次苏范两家的案子，真是太吓人了！一个家族烂了，不只是钱和权的问题，是根子都烂了！”
王福明一听“苏范案”这三个字，眼皮又跳了一下。
这小子还敢提？
他刚想打断，秦川却正好把话题引开了。
“所以我在想，我们文联，作为全省文化建设的头阵，是不是能做点什么？不能总跟在别人后面喊口号，咱们也得主动出击，拿出点有分量的东西来！”
这话，让王福明心里咯噔一下。
主动出击？
出什么击！老子现在就想当缩头乌龟！
“小秦啊，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省里的意思是，稳定最重要，有些事，不着急。”王福明开始打太极。
秦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马上做出个“我早就替您想好了”的表情，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搞得神神秘秘的。
“主席，我懂您的担心。所以我这个想法，主打一个安全！纯文化项目，没风险，不牵扯人事和经济。说白了，就是个稳稳当当拿成绩，还肯定不会出事的好机会！”
“官场盲盒？”王福明被这个新词说得一愣。
“对！”秦川眼中放光，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激昂，很有感染力。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东海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工程’！”
“您想啊，主席。首先，这项目响应的是国家‘文化自信’和‘数字中国’的大方向，政治上肯定对，往上报，谁都得给咱竖大拇指！”
“而且，花钱少，见效快！我们不用盖楼，不用征地，就是把全省各地那些老手艺、老故事、老东西，用相机拍下来，建个数据库，做个网站。花小钱，办大事！”
“最关键的是，纯文化，零风险！这东西不跟Gdp挂钩，不搞招标，一点油水都没有，那些想搞事的资本看不上，纪委查半天也查不出问题！它特别干净！”
“到时候，项目搞成了，咱们请省报、省台的记者来好好宣传，就说在您的英明领导下，我们文联想了个新办法，为保护东海省的文化根脉做了大贡献！您猜，省里那些大领导看了，心里会怎么想？”
秦川这一番话，说的很有感染力。
王福明那双本来没什么神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无数的闪光灯，看到了省领导赞许的目光，看到了自己退休报告上那光彩的一笔。
- 政治正确，有高度！
- 花钱少，不用去求财政厅那帮人！
- 没油水，没风险，很安全！
- 媒体喜欢，容易出彩！
这……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退休礼物啊！
秦川看火候差不多了，抛出了最后一招。
他叹了口气，故意可惜的说：“唉，可惜啊，我身份不行，说话没人听。这么好的一个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要是没人牵头，这事估计就黄了，白白便宜了隔壁省的文化厅……”
“谁说黄了！”
王福明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太激动，碰倒了茶杯，热水洒了一手都没感觉到！
“我告诉你，小秦！这事儿，没黄！”
他眼睛放光，一把抓住秦川的手，那态度热情的，跟见到亲儿子似的。
“你这个想法，太好了！很有远见！跟我的想法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早就觉得，咱们文联不能再这么死气沉沉下去了，必须要搞点大事！”
秦川心里冷笑，这老狐狸，真会抢功劳。
但他脸上却露出狂喜和崇拜的表情：“主席！我就知道，您一定能看到这个项目的价值！有您掌舵，这事儿肯定能成！”
“那是当然！”
王福明被这马屁拍得浑身舒服，大手一挥，当场拍板！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立刻成立‘非遗项目筹备组’！你，小秦，你提出了项目，又有冲劲，有能力，这个筹备组，就由你来当组长，全权负责！”
“人手，设备，经费，你打个报告上来，我亲自去给你批！我只有一个要求，快！务必在我退休之前，把这个项目，做出个漂漂亮亮的样子来！”
王福明此刻再看秦川，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哪里是瘟神？
这分明是老天爷派来给自己送退休礼物的大福星啊！
他拉着秦川，又亲切的聊了半个多小时，从项目的宏大愿景，一直聊到自己的光辉履历，最后才意犹未尽的把他送出办公室。
秦川刚走。
办公室里就传来了王福明声音洪亮的，给秘书打电话的声音。
“小李啊！通知下去，下午开个会！我要宣布一个……重大决定！”
……
下午。
“王主席亲自拍板，成立非遗项目，让秦川当组长”的消息，让死气沉沉的文联一下炸了锅。
那些原本还躲着秦川走的人，此刻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偷偷打量着他。
这个年轻人，不但没事，反而在“冷宫”里搞出了动静！
而且，这动静，还是主席王福明亲自给点的！
这到底是什么通天的手段？
秦川对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没理会。
他回到自己那间又破又小的办公室，关上门。
外界的吵闹被隔绝在外。
他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新A4纸和一支笔。
纸上，他写下四个大字。
【项目组成员】
他的目光落在这四个字上，终于冷笑起来。
他的计划，从现在正式开始。
他拿出笔，在项目初步规划书的最后，不紧不慢的添上了一条看似不起眼的补充说明：
【为保证非遗项目历史源流的准确性与权威性，项目组需整理、查阅大量民国时期地方文献资料及商会档案，以搞清楚来龙去脉。】
有了这道“护身符”，他接下来的调查行动，就都名正言顺了。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冷宫，困不住人。
现在，他要开始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