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天幕低垂,仿佛凝固的污血,永恒地笼罩着这片死寂的荒原。风在这里是奢侈的,只有偶尔不知从何而来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气流卷起黑色的尘埃,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更添几分荒凉。
李逍遥、李无言、苏月儿三人离开了临时藏身的骨丘,朝着李无言感应到的那股古域核心的隐晦波动方向前行。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一方面需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各种威胁,另一方面,此地的环境对力量的压制和消耗实在太大。
越往核心方向靠近,脚下的黑色岩石质地似乎越发坚硬,那些巨大的古老骸骨也越发密集,有些甚至如同山脉般横亘在前方,需要他们绕行或从巨大的肋骨缝隙间穿过。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惰性死寂能量也越发浓郁,吸入肺中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试图冻结血液,凝固法力。
苏月儿周身笼罩的星辉变得极为淡薄,如同风中残烛,她必须全力催动龙魂晶魄,才能勉强抵挡这股无孔不入的侵蚀,脸色始终带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李无言的皇道金光虽然对此地能量有一定净化效果,但维持金光本身也需要持续消耗,他神色肃穆,皇极惊世戟时刻握在手中,如同巡视自己濒临崩溃的国土的君王。
唯有李逍遥,行走在这片死地,反而显得相对从容。混沌衍道经自行运转,如同一个无形的磨盘,将周围浓郁的死寂能量强行吞噬、拉扯、碾碎,最终转化为一丝丝精纯的混沌之气,补充着自身的消耗。他就像是行走在毒瘴中的异类,不仅不受其害,反而能将剧毒化为养分。这种能力,让李无言和苏月儿都暗自心惊,也对前路多了几分信心。
前行约莫百里,一片奇异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片广袤的“森林”,但并非由树木构成,而是一片林立着的、高达数十丈甚至上百丈的暗红色“晶簇”!这些晶簇形状不规则,表面粗糙,内部仿佛有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烦意乱、气血翻腾的诡异波动。它们扎根于黑色的岩石之中,彼此之间靠得很近,形成了一片茂密而危险的障碍区。
“小心,这些晶簇散发出的波动能干扰神魂,侵蚀法力。”李逍遥出声提醒,他的混沌之力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暗红晶簇仿佛是此地死寂能量的某种凝结体,或者说……是某种活着的、具备攻击性的“植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当他们试图从晶簇森林边缘绕过时,距离他们最近的几根晶簇突然微微震动起来,顶端的尖锐部分如同活物般调整方向,对准了他们!
咻!咻!咻!
数道凝练的暗红色射线,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疾射而来!射线所过之处,空气都留下淡淡的红色痕迹,散发出浓郁的衰败与死寂之意!
“皇戟,荡魔!”李无言反应极快,一步踏前,手中皇极惊世戟横扫而出,金色的戟芒如同扇形般扩散,与那几道暗红射线撞在一起。
嗤嗤嗤——!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冷水浇在烧红铁块上的侵蚀声。金色的戟芒明显黯淡了几分,而那几道暗红射线也被至阳至刚的皇气净化、消融。但李无言握戟的手微微一顿,眉头皱起,他感觉到一股阴寒死寂的力量正顺着战戟试图侵入他的经脉,虽被皇气迅速驱散,却也让他消耗了一丝元气。
“这些晶簇的攻击蕴含的死亡规则很纯粹,不要硬接,尽量避开!”李无言沉声道。
然而,他们的靠近似乎激怒了整片晶簇森林。更多的晶簇开始震动,成百上千道暗红射线如同骤雨般从森林中攒射而出,覆盖了他们前方大片区域!同时,地面微微震颤,一些靠近的晶簇根部,竟然蔓延出如同触手般的暗红色能量流,贴着地面向他们缠绕而来!
前路被彻底封锁!
“我来开路!”李逍遥眼神一凝,知道不能再拖延。他双手在胸前结印,混沌之力汹涌而出,并非展开领域,而是在他身前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道仅有丈许宽、凝实无比的灰蒙蒙“通道”!这通道如同一个梭形的力场,前端尖锐,直指晶簇森林深处。
“跟我走!”
李逍遥低喝一声,当先踏入那混沌通道之中。李无言和苏月儿紧随其后。
当那些暗红射线射入混沌通道的范围时,立刻被通道壁流转的混沌之气包裹、分解、同化,化为最本源的粒子,反而补充了通道的消耗。而那些试图缠绕上来的能量触手,在接触通道的刹那,也如同冰雪遇阳春,迅速消融。
混沌通道,万法不侵,强行在密集的攻击中开辟出一条暂时的安全路径!
三人速度陡然加快,沿着混沌通道向森林内部突进。两旁的暗红晶簇疯狂震动,攻击如同雨点般落在通道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将其击破。通道内的李逍遥,脸色平静,但维持这种高强度的、针对性极强的防御,对他的心神和控制力也是巨大的考验。
苏月儿见状,不再保留。她将引星埙再次取出,置于唇边。这一次,她吹奏出的并非空灵悲怆之音,而是一种极其高亢、尖锐,仿佛能刺破苍穹、引动星辰本源的韵律!
“星埙秘音,洞虚破障!”
随着这高亢的埙声响起,她眉心的龙魂晶魄大放光明,引动的却并非此地的死寂能量,而是冥冥中,那被暗红天幕和死寂规则隔绝在外的、遥远星海的微弱共鸣!一丝丝纯粹至极、穿透力极强的星辉本源之力,被这秘音强行接引而下,融入她的埙声音波之中!
这音波不再是无形的,而是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淡银色的波纹,如同水波般以她为中心向前方扩散!这银色波纹与混沌通道似乎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通道前端变得更加锐利,破开前方阻力的速度更快!更神奇的是,当这蕴含着星辉本源破障之力的音波扫过那些暗红晶簇时,晶簇表面的暗红光芒竟然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黯淡,攻击也随之变得散乱了一些!
星辉之力,本就代表秩序、生机与净化,与此地的死寂规则天生对立。苏月儿这倾尽全力的秘音,正是试图以星辉本源,撼动此地的死亡规则根基,哪怕只能削弱一丝,也为李逍遥的开路提供了宝贵的助力!
李无言也没闲着,他护在苏月儿身侧,皇极惊世戟不时点出,精准地将少数穿透了混沌通道和星辉音波双重防护的漏网之鱼——那些特别凝练的暗红射线或能量触手击碎。他的皇道正气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查漏补缺,确保队伍后方无忧。
三人各展其能,配合无间,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晶簇森林中艰难而坚定地前行。混沌开路,星埙破障,皇戟断后,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移动壁垒。
不知穿行了多久,眼前的暗红晶簇终于开始变得稀疏。当李逍遥率先一步踏出晶簇森林的范围,散去混沌通道时,即便以他的修为,也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消耗巨大。李无言和苏月儿更是气息急促,脸上难掩疲惫。
但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不再是单调的黑色荒原或诡异的晶簇森林,而是一片更加震撼的景象——
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巨大的环形凹陷地带,仿佛被一颗无法想象的星辰撞击而成。环形山的中央,并非深坑,而是一片笼罩在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液体般流动的黑暗之中的区域!那黑暗,并非简单的没有光,而是一种活着的、不断蠕动、吞噬着一切光线与感知的“存在”!
而那股牵引着整个葬星古域死寂能量的源头波动,正是从那片浓郁的黑暗中心,如同心脏搏动般,一阵阵清晰地传来!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令人神魂战栗的寂灭与终结之意!
那里,就是葬星古域的核心!很可能是“归墟”在此地留下的最大痕迹,或者说,是一个通往真正“归墟”的……缺口?
而在环形山边缘,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地上,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正在盘膝调息的窈窕身影——正是之前失散的云璃!
她似乎也刚刚抵达这里不久,气息有些不稳,显然也经历了重重艰险。
三人迅速靠拢过去。
“云璃姑娘!”苏月儿欣喜地喊道。
云璃睁开双眼,看到三人,清冷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放松,她微微点头:“你们也到了。”她的目光随即投向环形山中心那片浓郁的黑暗,语气凝重,“那里……非常危险。我感受到的‘影中之影’的警告,源头很可能就在那里。”
四人重新汇合,但面对前方那如同巨兽之口般的黑暗核心,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那里面隐藏的,或许是湮灭的真相,或许是最终的绝望。
李逍遥凝视着那片黑暗,混沌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与那核心搏动的波动隐隐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或者说……排斥。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休息片刻,然后……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