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星辰光门的瞬间,并非想象中平稳的传送,而是如同被投入了一个疯狂旋转、不断撕扯的万花筒。
四周是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色彩洪流,破碎的星辰影像、扭曲的空间褶皱、断裂的时间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着他们的感知。巨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试图将他们的肉身与神魂一同扯碎。即便是李逍遥以混沌领域全力守护,那层混沌光晕也在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稳住心神!紧守本源!”李逍遥的低喝在三人神魂中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他位于领域中心,双手虚按,混沌之力不计消耗地涌出,努力抚平着周围狂暴的时空乱流。那口喷出的混沌本源精血,如同强效的稳定剂,在光门通道彻底闭合前,勉强维系住了这一线脆弱的通道。
李无言、苏月儿、云璃紧闭双目,全力运转功法,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撕扯与眩晕感。李无言的皇道正气在体内奔腾,护住心脉识海;苏月儿的星辉之力与龙魂晶魄交融,形成一层莹润的光膜覆盖周身;云璃则将自己彻底化为一道虚无的暗影,尽可能减少与混乱时空的接触面积。
这绝非正常的星际传送,更像是在利用一个早已残破不堪、濒临崩溃的古老设施,进行一场赌上性命的冒险。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骤然间,周围的狂暴撕扯力猛地增强到了一个极限!
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细微声响,在李逍遥感知中清晰无比。他勉力维持的混沌领域,终于在这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时空震荡中,达到了承受的极限,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
“噗——!”
领域破碎的反噬让李逍遥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
“兄长!”
“前辈!”
“李大哥!”
三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在领域破碎的刹那,四人彻底暴露在了最后的时空乱流冲击之下。
轰!
仿佛被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中,四人组成的阵型瞬间被冲散,如同四片无助的落叶,被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抛向未知的彼端。
无尽的星光在眼前拉长、扭曲,最终化为一片令人窒致的黑暗。
……
李逍遥是被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死寂唤醒的。
意识回归的瞬间,剧烈的头痛与浑身仿佛散架般的痛楚便席卷而来。他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天空,是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压抑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厚重如血痂般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触手可及。云层缝隙间,偶尔透出几缕惨淡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昏黄光晕,勉强照亮着这片大地。
而他此刻,正躺在一片冰冷、坚硬、布满裂缝的黑色岩石上。岩石表面光滑得诡异,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打磨过,却又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痕迹,不似天然形成。
他强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身,混沌之力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流转,修复着体内的伤势,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原。除了他身下的这种黑色怪石,便是远处影影绰绰、如同巨兽残骸般匍匐在地的嶙峋山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尘埃、金属锈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的味道,灵气……不,这里几乎感觉不到正常意义上的天地灵气,只有一种惰性的、带着沉沉死意的未知能量弥漫在空气中,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冰凉的滞涩感。
万界古路的导航祭坛,将他们送到了何处?
“无言!月儿!云璃!”李逍遥压下心中的震动,立刻以神识传音,声音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显得格外清晰,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探查范围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找到失散的同伴,并弄清楚这里的状况。
他盘膝坐下,全力运转混沌衍道经。此地方圆百里内的那种惰性能量,如同受到帝王召唤的臣民,开始缓缓地向着他汇聚而来,被霸道的混沌之力强行吞噬、炼化,转化为一丝丝精纯的混沌之气,补充着他近乎枯竭的消耗。
混沌之力,海纳百川,演化万物的特性,在此地恶劣的环境下,反而展现出了其无与伦比的适应性。
约莫一炷香后,李逍遥感觉恢复了些许力量,伤势也暂时稳定下来。他站起身,选定了一个方向,开始前行。脚步落在黑色的岩石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在这片死寂的世界里传出去很远。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感应着空气中可能残留的、属于李无言三人的气息,同时观察着这片诡异天地的细节。
地面上那些深刻的痕迹,靠近了看,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爪痕或武器劈砍留下的印记,其中一些痕迹边缘,还残留着极其微弱、却令他混沌之力都感到一丝忌惮的毁灭性能量残余。远处那些匍匐的山影,随着距离拉近,也逐渐显露出真容——那根本不是什么山,而是一些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不知是何种种族的骸骨!有的如同蜿蜒的山脉,肋骨如同参天巨柱;有的则如同趴伏的巨兽,头骨眼眶如同幽深的洞穴,散发着无尽的苍凉与死寂。
这些骸骨,不知死去了多少万年,骨质呈现出一种类似金属和岩石混合的灰败色泽,坚硬无比,却依旧能感受到它们生前拥有的、足以摘星拿月的恐怖力量残留。
“葬星古域……”李逍遥回想起幽冥天尊最后那带着一丝波动的话语,心中愈发沉重。这片被遗弃的星域,果然名副其实,仿佛是一片浩瀚的坟场,埋葬着无数强大的古老存在。
他又前行了数十里,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同伴的踪迹,也没有感知到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只有永恒的暗红天空,死寂的黑色荒原,以及那些沉默的巨型骸骨。
就在他心中焦虑渐生之时,前方一处相对低洼的盆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盆地中央,并非骸骨,而是散落着大量破碎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残骸。那些残骸样式古老,结构复杂,依稀能辨认出似乎是某种舰船或者大型战争傀儡的碎片。与周围的古老骸骨相比,这些金属残骸显得“年轻”许多,但其上同样布满了战斗留下的伤痕,并且被此地那股衰败死意侵蚀得锈迹斑斑。
李逍遥心中一动,快步走近。
在那一堆最大的金属残骸旁,他发现了一具相对“完整”的尸骸。
这并非那些巨型骸骨的主人,而是一具近似人形的骸骨,骨骼呈现出一种暗金色,即便死去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一种不朽不灭的微弱道韵。骸骨身上覆盖着早已失去灵光的破碎甲胄,手中紧握着一柄断裂的长枪,枪身黯淡,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的锋锐与强大。
让李逍遥目光凝住的,是这具骸骨胸骨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边缘焦黑的空洞。空洞周围的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某种力量从根源上“抹除”了的晶化状态。
而在这具骸骨旁边的黑色岩石上,用一种近乎道痕的方式,深深地刻着几个扭曲、挣扎、却又蕴含着不屈意志的字符。那字符并非李逍遥所知的任何一种文字,但混沌之力自然流转,却让他瞬间明悟了其含义:
【归墟……罪血……永不……瞑目……】
归墟罪血?
李逍遥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那几个充满悲怆与恨意的字符。混沌之力与字符中残留的微弱意念接触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跨越万古时空、充满不甘与愤怒的咆哮,看到了一抹撕裂星海、吞噬一切的黑暗……
就在他心神为之所夺的瞬间——
“嗖!”
一道快如闪电、近乎透明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一具金属残骸的阴影中窜出,直刺李逍遥的后心!那攻击不带丝毫能量波动,却蕴含着一种极致的锋锐与死意,仿佛本身就是死亡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