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寒气刺骨,仿佛能将灵魂冻结。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些许暗红的炭火,在风中明灭。除了值守士兵偶尔走动带来的细微沙沙声,营地一片死寂。
李逍遥和苏月儿靠坐在沙丘凹陷的背风处,冰冷的符文镣铐不仅限制着力量,更不断汲取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苏月儿蜷缩着身体,脸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苍白,嘴唇微微发紫。李逍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稍高的体温为她驱散一些寒意,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与对弟弟现状的担忧。
营地的另一端,那顶属于都尉的营帐内,李无言盘膝而坐,却并非在调息。他面前摊开着一张北疆行省的羊皮地图,目光却并未聚焦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古朴的玉佩,苏月儿的埙声和李逍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会这样?”他低声自问,冰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惫与迷茫。身为靖夜司都尉,他本该心如铁石,只认律法,不徇私情。可这对男女,尤其是那个李逍遥,却总能轻易搅乱他的心绪。那种血脉深处的悸动,绝非伪装可以做到。
他烦躁地收起玉佩,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地图上。此行的目的地是北疆靖夜司设在“赤石城”的一处重要据点。按照行程,明日傍晚前应该能够抵达。到了那里,将人犯移交,他的任务便算完成,这些恼人的情绪也该结束了……
就在他心神稍定之际——
呜——!
一声极其尖锐、短促的哨音,如同夜枭的惨啼,陡然从营地外围的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便是值守士兵发出的厉声警告和兵刃出鞘的铿锵之声!
“敌袭!!”
营地瞬间炸开!
李无言瞳孔骤缩,所有杂念被瞬间抛诸脑后,身影如电,抓起光剑便冲出了营帐!
只见营地外围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已冒出了数十道鬼魅般的身影!他们身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漆黑劲装,脸上戴着狰狞的鬼怪面具,手中兵刃闪烁着幽蓝或惨绿的光芒,显然是淬有剧毒!这些人行动迅捷如风,配合默契,出手狠辣刁钻,甫一接触,便有数名外围的靖夜司士兵惨叫着倒地,伤口处迅速弥漫开黑气!
“结阵!防御!”李无言临危不乱,厉声指挥。剩余的士兵迅速靠拢,结成圆阵,刀剑向外,皇道正气连成一片,堪堪抵住了黑衣人的第一波猛攻。
但来袭者实力强横,其中更有几道气息尤为阴冷强悍,显然是小头目级别的角色。他们专门寻找阵法的薄弱点进行冲击,靖夜司的防线顿时岌岌可危!
“是‘影煞’!幽冥教圈养的死士!”一名见识广博的老兵骇然惊呼,声音中带着绝望。影煞之名,在北疆令人闻风丧胆,乃是幽冥教执行暗杀、清除任务的精锐力量!
李无言脸色冰寒,幽冥教果然贼心不死,竟敢袭击靖夜司押解队伍!他手中光剑爆发出璀璨的炽白光芒,如同骄阳初升,一剑斩向一名试图冲破阵型的影煞头目!
“皇道剑罡·裁决!”
炽白的剑罡带着煌煌天威与净化邪祟的意志,那影煞头目怪叫一声,手中淬毒短刃交叉格挡,幽蓝光芒与炽白剑罡狠狠撞在一起!
轰!
气劲四溢,沙尘飞扬!那影煞头目被震得踉跄后退,面具下溢出一缕黑血,眼中露出惊惧之色。李无言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
然而,就在李无言被这名头目暂时牵制的瞬间,另外两名实力更强的影煞头目,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身形诡异一折,竟是避开了正面的战阵,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直扑营地边缘——李逍遥和苏月儿所在的位置!
他们的目标,赫然是这两个被镣铐锁住、毫无反抗之力的“钦犯”!显然,幽冥教要么是想灭口,要么就是想将这两个身怀秘密的人重新夺回去!
“不好!”李无言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大急,想要回身救援,却被眼前的影煞头目死死缠住,一时脱身不得!其他士兵也各自陷入苦战,无法分身!
眼看那两名影煞头目带着狞笑,闪烁着毒光的兵刃就要刺入李逍遥和苏月儿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
李逍遥眼中厉色一闪!他虽被镣铐限制,混沌之力难以外放,但肉身体魄经过多次淬炼,尤其是混沌本源的重塑,早已远超常人!在那淬毒短刃及体的前一刻,他猛地将苏月儿向身后一推,自己则如同矫捷的猎豹般侧身、拧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嗤!嗤!
两柄短刃,一柄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起一溜血花,另一柄则贴着他的脖颈掠过,冰冷的刃锋激得他寒毛倒竖!
剧痛传来,伤口处更是传来麻痒之感,毒素正在迅速蔓延!但李逍遥顾不上了!他借着侧身的力道,右脚如同钢鞭般猛地扫出,带着残存的气力,狠狠踢向其中一名影煞头目的手腕!
那影煞头目没想到一个被特制镣铐锁住的人还能有如此反应和力量,猝不及防之下,手腕被踢中,短刃险些脱手!他闷哼一声,眼中凶光更盛,另一只手五指成爪,带着腥风,直掏李逍遥的心窝!
另一名影煞头目的攻击也已再度袭来!
苏月儿被推倒在地,看着李逍遥在两道攻击下险象环生,心急如焚,想要帮忙,却被镣铐限制,体内的星辉之力如同死水,根本无法调动分毫!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放肆!”
一声冰冷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一道炽白如虹的剑罡,后发先至,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瞬间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劈在了那两名影煞头目与李逍遥之间!
轰!!!
沙地如同被犁开一道深沟!狂暴的皇道正气与凌厉的剑意轰然爆发!
那两名影煞头目如遭重锤击胸,惨叫一声,口中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沙丘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是李无言!
他竟在关键时刻,不顾自身安危,硬受了缠斗那名影煞头目一记重击,强行摆脱,发出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只见他肩胛处的玄黑制服已然破裂,露出下方一道深可见骨、萦绕着黑气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但他持剑而立的身姿依旧挺拔,眼神冰冷地扫过战场,如同降世的杀神!
剩余的那些影煞见头目瞬间毙命,又见李无言如此悍勇,顿时士气大挫。而靖夜司士兵见都尉大发神威,则精神大振,怒吼着发动反击。
战局瞬间逆转!
残存的影煞见事不可为,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入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具冰冷的尸体。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
营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
李无言缓缓收剑,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肩头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和毒素侵蚀的麻痒。他强忍着,目光首先看向了李逍遥和苏月儿。
李逍遥肋下的伤口血流不止,脸色因失血和毒素而显得有些发青,但依旧强撑着站直身体,将苏月儿护在身后。苏月儿则焦急地看着他肋下的伤,又担忧地望向李无言肩头的伤口。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李无言看着李逍遥那与自己相似的眉眼,看着他即使身处险境依旧将同伴护在身后的姿态,再看看他肋下那为自己(或者说为保护苏月儿)而受的伤……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方才出手相救,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一种……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们的强烈冲动,甚至压过了对自身职责的考量和对记忆空白的恐惧。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对赶过来的军医沉声道:“先给他们处理伤口,解毒。”
说完,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二人,走向一旁,自行处理肩头那狰狞的伤口。背影依旧冷硬,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李逍遥看着弟弟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肋下正在被军医处理的伤口,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次遇袭,生死边缘,无言终究还是出手了。那跨越空间、决绝而精准的一剑,仿佛劈开的不仅仅是敌人,还有横亘在兄弟之间那堵冰墙的一丝缝隙。
夜风依旧寒冷,但营地中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