蟮后庞大的尸骸半沉半浮在浑浊的河水中,如同一座墨绿色的小岛,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和尚未完全散去的邪恶气息。额头上那个被星云爆轰出的巨大伤口触目惊心,黑血仍在缓缓渗出,将周围河水染得更深。
寂静重新笼罩了暗河,只有水波轻拍岸边的细微声响,以及众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现实的难题便摆在眼前——如何渡过这片被污血和蛊毒污染、且不知是否还隐藏着其他危险的河水?
李逍遥单膝跪地,用断剑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丹田和经脉针扎般的剧痛。强行催动混沌星云漩涡并施展“星云爆”,几乎榨干了他刚刚稳定下来的所有力量,甚至伤及了本源。此刻的他,虚弱得连一个普通壮汉恐怕都难以抵挡。
苏月儿连忙上前,不顾他满身的血污,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美眸中满是心疼与担忧,取出丝帕轻轻擦拭他嘴角和七窍残留的血迹。她的玉埙对物理伤势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温暖和力量。
拓跋弘拄着插在蟮后脖颈上的马槊,喘息稍定,他看着李逍遥的状态,眉头紧锁:“李小子,你怎么样?”他知道,若非李逍遥拼死挡住蟮后致命一击并重创之,他们此刻恐怕已全军覆没。
“还……死不了。”李逍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沙哑,“需要……时间调息。”他尝试运转混沌星云,但那漩涡黯淡无光,旋转缓慢如蜗牛,汲取外界元气的速度微乎其微,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恢复的。
张道士检查了一下昏迷的阿木尔和惊魂未定的巴图、小茹,叹了口气:“贫道的丹药已尽,只能靠他们自己恢复了些。此地阴寒潮湿,久留恐生变故,必须尽快离开。”
蓝凤凰走到岸边,蹙眉看着浑浊的河水,又看了看那巨大的蟮后尸体,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直接渡水肯定不行,这水现在比毒药还厉害。不过……现成的桥墩不是摆在这儿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看向那蟮后的尸骸。
拓跋弘恍然大悟:“你是说……利用这畜生的尸体做桥?”
“没错!”蓝凤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这畜生鳞甲坚硬,体型巨大,虽然死了,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完全沉下去。我们只需将它推到对岸,不就能踩着它过去了?”
这确实是个大胆却可行的办法!蟮后尸身长达五丈,足以横跨这片不算太宽的河湾!
说干就干!拓跋弘虽然也伤势不轻,但毕竟是体修强者,根基雄厚,恢复力较强。他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张,握住马槊杆部,猛地发力:“嘿——!”
咯吱……沉重的尸骸在巨力推动下,缓缓向着对岸移动。寒冰猞猁和雪爪也跳入水中(它们似乎对残留的毒素有一定抵抗力),用脑袋和爪子帮忙顶推。张道士则在一旁用简单的御风术辅助,减小阻力。
李逍遥在苏月儿的搀扶下,退到安全距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调息。他内视己身,情况不容乐观。混沌星云如同干涸的河床,裂纹遍布,那缕魔心本源之力因过度透支而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消散或反噬。雷霆符文、佛性余烬、雪莲寒意也都黯淡无光。
“必须尽快补充能量……”他心中焦急。在这危机四伏的地下世界,没有力量寸步难行。
他尝试加大汲取外界元气的力度,但这暗河之中,除了阴寒死气和稀薄的水灵气,便是蟮后残留的污秽邪气,对他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身下潮湿的岩石。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温和的清凉气息,顺着指尖悄然流入体内。
这气息……与这暗河的阴寒死寂格格不入!充满了盎然的生机与灵性!
李逍遥精神一振,连忙凝神感知。发现这气息并非来自河水或空气,而是源自……脚下的岩石深处!仿佛有一条隐藏的地下灵脉,就在不远处流淌!
他强忍剧痛,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顺着那清凉气息的源头探去。果然,在侧后方不远处的岩壁底部,一个被厚重苔藓和水渍掩盖的、极其隐蔽的裂缝中,正丝丝缕缕地溢出这种精纯的灵脉之气!只是气息非常微弱,若非他此刻感知因虚弱而变得异常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天无绝人之路!
“月儿,扶我到那边。”李逍遥指向那个方向。
苏月儿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他扶到那处岩壁裂缝前。
李逍遥盘膝坐下,双手掌心紧贴裂缝边缘,屏息凝神,全力运转那黯淡的混沌星云。这一次,他不再汲取驳杂的天地元气,而是将全部心神都用于引导、捕捉那丝丝缕缕的精纯灵脉之气!
混沌星云虽黯淡,但其“包容”的本质仍在。那精纯的灵脉之气一入体,顿时如同久旱逢甘霖,迅速被星云吸纳,虽然量很少,却品质极高,所带来的滋养效果远超寻常元气!
干涸的星云如同被注入了清泉,虽然距离“充盈”还差得远,但那濒临崩溃的迹象终于开始缓解,旋转速度也加快了一丝。经脉的剧痛也有所减轻。
有效!李逍遥心中大喜,更加专注地引导起来。
另一边,在拓跋弘和两兽的努力下,蟮后巨大的尸骸终于被成功推到了对岸,如同一座扭曲的肉桥,横亘在河水之上。尸身大部分浮出水面,虽然滑腻不堪,但勉强可以立足。
“桥搭好了!我们快过去!”拓跋弘招呼道。
张道士率先扶着阿木尔,小心翼翼踏上蟮后冰冷滑腻的背部,一步步向对岸走去。巴图和小茹紧随其后。
蓝凤凰则走到李逍遥身边,看到他正在汲取那微弱的灵脉之气疗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咦?你小子感应倒敏锐,这鬼地方居然还藏着这么精纯的木属性灵脉之气?虽然微弱,但对疗伤倒是大有裨益。”她自己也暗自运转功法,吸收了一丝,苍白的脸色好转了些许。
“前辈,你们先过,我借此气息恢复片刻便来。”李逍遥闭目说道,不愿浪费这宝贵的机会。
蓝凤凰点点头:“也好,姑奶奶我先过去探探路。”她身姿轻盈,如同蜻蜓点水般,几个起落便踏着蟮后尸身到了对岸。
苏月儿坚持要留下陪着李逍遥。拓跋弘见状,便让雪爪留在岸边护卫,自己则背着剩余的行李,最后一个踏上尸桥。
所有人都安全抵达对岸后,拓跋弘回头喊道:“李小子,苏姑娘,快过来!这尸体好像在下沉!”
李逍遥感知到那灵脉之气似乎也随着他的汲取而变得愈发微弱,知道不可强求,便缓缓收功。虽然远未恢复,但至少稳住了伤势,恢复了一成左右的真元,行动已无大碍。
“我们走。”他在苏月儿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到岸边。
蟮后的尸身确实在以缓慢的速度下沉,表面也更加滑腻。雪爪低吼一声,率先跃上尸背,在前引路。李逍遥深吸一口气,揽住苏月儿的腰肢,施展仅存的内力,脚步轻点,沿着尸背快速向对岸掠去。
就在他行至尸身中段时,异变突生!
那蟮后额头爆裂的伤口处,一缕极其隐晦的、近乎透明的黑气,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钻出,快如闪电般射向李逍遥的后心!这黑气似乎凝聚了蟮后临死前最精纯的怨念和残存的邪力,无声无息,歹毒异常!
“小心!”对岸的蓝凤凰第一个察觉,惊呼出声,但已来不及救援!
李逍遥也瞬间感到一股冰冷的恶意锁定了自己,但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黑气侵入体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年轻喇嘛的“心灯木牌”,突然自发地爆发出柔和却坚定的金色佛光!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护住了李逍遥和苏月儿!
噗!
那缕怨念黑气撞在佛光之上,如同冰雪遇阳,发出一声轻微的嗤响,瞬间消散于无形!
心灯木牌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恢复了平静。
李逍遥惊出一身冷汗,借着佛光反震之力,稳稳落在了对岸。回头望去,那蟮后的尸骸终于彻底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好险!这畜生死了还这么阴毒!”拓跋弘心有余悸。
李逍遥取出心灯木牌,摩挲着上面温润的刻痕,心中感激。这木牌数次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看来与佛门渊源匪浅。
对岸的环境与来时并无太大区别,依旧是黑暗的溶洞和冰冷的暗河。但李逍遥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微弱的生机之气,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灵脉的源头,可能就在前方。”他指着暗河流向的黑暗深处说道。
经历了连番恶战和绝处逢生,众人的神经都已紧绷到了极点。但此刻,一丝明确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们继续前行。
休息片刻,处理了一下伤势后,队伍再次出发,沿着河岸,向着那生机之气传来的方向,踏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而他们并不知道,在蟮后毙命、其体内与幽冥教相关的邪力消散的刹那,远在千里之外,某处幽冥教隐秘据点中,一个负责监控特定能量波动的法器,悄然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