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溪流淙淙流淌,晨曦映照下泛起粼粼金光,却化不开此刻岸边的肃杀之气。
十余名黑苗战士呈半圆形散开,手中淬毒的弯刀、锋锐的长矛以及蓄势待发的吹箭,皆对准了突然出现的三人。为首那刀疤汉子目光如鹰隼,死死锁定在李逍遥背上的李无言身上,那浓郁的、即便被银针暂时封锁也难以完全掩盖的幽冥死气,让他如临大敌。
“苏姑娘,”刀疤汉子再次开口,语气加重了几分,手始终按在刀柄上,“回答我!这两个外人是谁?你背上那人,身上为何有如此精纯的幽冥邪气?!莫非你被胁迫了?”他显然认得苏月儿,但此刻更相信自己的感知和判断。连日与幽冥教厮杀,早已让这些战士成了惊弓之鸟,对任何与幽冥教相关的迹象都极度敏感。
苏月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李逍遥和李无言身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岩韧队长,不必紧张。他们不是敌人,这位李逍遥少侠曾助我黑苗御敌,他背上的是他弟弟李无言,身受重伤,气息不稳乃是因为功体特殊且遭幽冥教毒手所致。我正要带他们回黎渊寨寻我师父救治。”
名为岩韧的队长眉头紧锁,显然不信:“助我黑苗御敌?功体特殊?苏姑娘,我从未在寨中见过此人!至于他弟弟……这身邪气,分明是修炼幽冥教至高魔功才有的特征!比寻常教徒精纯十倍不止!你让我如何相信?”他身后的战士们也纷纷露出怀疑和敌意的神色,武器握得更紧。
李逍遥心中一紧,知道情况棘手。无言的身份和状态确实难以解释。他沉声道:“这位队长,在下李逍遥,家弟确曾遭幽冥教掳掠,身不由己,但其心向善,此次更是为助我而重伤至此。我等绝无恶意,只求一见巫医前辈,救治家弟性命。若有不妥,我等愿束手就擒,待见到巫医前辈或蚩兀大长老,自有分说。”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同时抬出了苏月儿的师父和黑苗大长老,希望能缓和气氛。
然而,岩韧却冷哼一声:“大长老和巫医大人岂是你说见就见?如今战事吃紧,幽冥教奸细诡计多端,难保这不是苦肉计!苏姑娘年轻心善,莫要被歹人蒙骗!”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李逍遥残破的衣衫和手中的断剑,又看了看昏迷不醒、气息诡异的李无言,杀意渐起,“我看,还是先将这身怀邪气之人拿下,仔细拷问再说!动手!”
最后两个字是对身后战士下令!两名战士立刻持矛上前,就要擒拿李逍遥背后的李无言。
“住手!”苏月儿急叱,猛地张开双臂拦住前方,“岩韧!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吗?此人伤势关乎重大,若有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和感觉到的!”岩韧态度强硬,“苏姑娘,请你让开!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战士们步步紧逼,苏月儿寸步不让,李逍遥全身紧绷,已将残余内力提起,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咳……”李逍遥背上,昏迷的李无言忽然发出剧烈的咳嗽,又是一小口暗红色的淤血咳出,溅落在溪边的鹅卵石上。随着这口淤血咳出,他体内被银针封锁的气息似乎紊乱了一瞬,一丝更加精纯却也更加阴冷的幽冥死气逸散出来!
但这丝死气之中,竟奇异地夹杂着一缕极其微弱的、与周围山林气息隐隐共鸣的、古老而中正平和的意蕴!那是他吸收自那上古守夜人血迹和石室残留的、属于黑苗守护者一脉的古老血脉气息!
这丝气息极其微弱,混杂在浓郁的幽冥死气中难以察觉,但对于常年生活于此、感知敏锐的黑苗战士来说,却如同黑夜中的一丝萤火!
正准备强行动手的岩韧猛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死死盯着李无言,感受着那诡异而矛盾的气息,尤其是那丝微弱却绝做不得假的、仿佛源自祖灵印记的古老共鸣,让他举起的右手僵在了半空。
“这……这是……”他身后的几名老战士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困惑。
苏月儿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线转机,立刻大声道:“岩韧队长!你感觉到了吗?他气息虽乱,但最深处有我黑苗守护先祖的一丝印记!这绝非寻常幽冥教徒所能伪装!他是特殊的!他的伤势牵扯极大,必须由我师父亲自决断!你若在此鲁莽动手,坏了大事,才是真正的罪人!”
她的话半真半假,却掷地有声。
岩韧脸色变幻不定,看看气息微弱、情况诡异的李无言,又看看一脸决然的苏月儿,再感受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古老共鸣,最终,他缓缓放下了手,但警惕并未消除。
“好。”他沉声道,“我可以不带你们回前哨营寨,也不立刻拿人。但你们也不能直接进入黎渊主寨。”
他指了指溪流上游方向:“从此处沿溪上行五里,有一处瀑布,瀑布后有一隐秘山洞,是我族巫医平日采集僻静药材的暂居之所,寻常人不得靠近。苏姑娘,你带他们去那里暂避。我会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回主寨,将此事禀报巫医大人,请他老人家亲自定夺。在巫医大人到来之前,你们不得离开那山洞半步,我会派人在外看守!否则,格杀勿论!”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案,既避免了直接冲突,又将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苏月儿看向李逍遥,李逍遥微微点头。目前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和见到巫医的希望。
“好,就依队长所言。”苏月儿应道。
岩韧派了两名心腹战士在前引路,实则监视,自己则带着其余人迅速离去,想必是去安排报信和封锁消息。
在两名战士警惕的目光下,李逍遥三人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气氛依旧压抑,但总算避免了血战。
五里路并不远,很快,水声轰鸣,一道如玉带般的瀑布从山崖垂落,注入深潭。绕过潭边,果然在瀑布侧后方发现了一个被藤蔓巧妙遮掩的洞口。
洞内颇为干燥宽敞,有石床、石桌,还有一些晾晒的草药和简单的炊具,确实像是一处临时居所。
两名战士守在了洞口,如同门神。
李逍遥将李无言小心地放在石床上,忧心忡忡。十二个时辰的期限,如同悬顶之剑。
苏月儿检查了一下李无言的情况,神色凝重:“银针效果还在,但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希望师父能尽快赶到。”
她走到洞口,对那两名战士道:“两位大哥,我需出去采集几味急需的草药,稳住他的伤势,就在这附近,绝不会远走。”
两名战士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苏月儿拿出自己的巫医令牌:“此人若死在这里,你们担待得起吗?若不信,可一人随我同去。”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战士点了点头:“阿虎,你跟着苏姑娘,就在这附近,速去速回。”
名叫阿虎的年轻战士应了一声,紧随苏月儿离去。
洞内暂时只剩下李逍遥和昏迷的李无言。
李逍遥坐在石床边,看着弟弟苍白如纸的脸,心中五味杂陈。身世之谜、血脉之惑、幽冥教的惊天阴谋……巨大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握住李无言冰冷的手,低声道:“无言,坚持住……我们一定会弄清一切……”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月儿带着一些新鲜的草药回来了,那名战士也紧随其后。
苏月儿立刻开始捣药煎煮,洞内弥漫开苦涩的药香。她将煎好的药汁小心地喂入李无言口中,配合金针,进一步稳固他的生机。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日头逐渐升高,又渐渐西斜。
洞口的两名战士换了一次岗,但巫医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李逍遥和苏月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