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拖着中毒麻痹的左腿,艰难地在危机四伏的黑云瘴林中穿行。每走一步,小腿都传来钻心的麻痒和刺痛,体内的余毒仍在缓慢侵蚀着他的经脉。内力近乎枯竭,浩然气罩早已无法维持,只能依靠灵活的身法和警惕性勉强躲避着林中的各种毒虫异兽。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运功逼毒,否则一旦毒性彻底爆发,或者再遇到危险,他将毫无反抗之力。
胸口的阳玉佩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温热,指引着他弟弟所在的西方,但他此刻已无力再去追寻。弟弟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他自己,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必须……撑住……”他咬着牙,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星图所悟的身法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即使内力匮乏,其本身的玄妙步法也能让他往往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扑击或陷阱。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几乎要撑不住倒下时,前方隐约传来细微的水滴声。精神微微一震,他循声而去,拨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奇异腥味的藤蔓,后面竟然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清新的灵气从洞内逸散出来,竟然将周围的瘴气都稍稍推开了一些。
有古怪!或许是机遇,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险!
但李逍遥此刻已别无选择。他深吸一口气,勉力提起最后一丝警惕,侧身钻入了洞中。
洞内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内部竟是一个不小的天然石室,顶上悬挂着不少发着微光的奇异晶石,照亮了洞府。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寒雾。而水潭上方,一根巨大的钟乳石尖端,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滴一滴地凝聚着乳白色的、散发着浓郁生机和灵气的液体,滴落潭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这是……万年石钟乳?!”李逍遥又惊又喜,他在苏家古籍中曾见过类似记载,此乃天地灵气所钟,蕴含磅礴生机,有疗伤续命、增长功力之奇效!没想到在这绝险之地,竟藏着如此宝物!
他小心地靠近水潭,确认没有危险后,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潭边。他先是捧起冰冷的潭水喝了几口,顿觉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全身,精神为之一振,连腿上的麻痹感都减轻了不少。
他不再犹豫,立刻盘膝坐好,艰难地运转起体内那仅存的一丝浩然内力,引导着它们流向中毒的左腿,开始逼毒。同时,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住那从钟乳石上滴落的、凝聚了不知多少年月的乳白色灵液,滴入口中。
灵液入口即化,瞬间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无比的暖流,轰然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顽固的蚁毒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瓦解!受损的经脉被快速修复,枯竭的丹田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精纯无比的天地灵气!
李逍遥不敢怠慢,全力运转家传内功心法,引导着这股庞大的能量在体内循环周天。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气息越来越悠长浑厚,身体表面甚至渗出了一些黑色的、带着腥臭的毒素杂质。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湛然,仿佛有两道电光闪过!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箭竟射出尺许远,才缓缓消散。
体内的蚁毒已被彻底清除干净!不仅如此,他那原本因急速奔袭和大战而消耗一空的内力,不仅完全恢复,更因吸收了万年石钟乳的灵气而变得愈发精纯雄浑,总量竟硬生生提升了一大截,距离突破下一个境界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连左腿的伤口都已愈合结痂。
“因祸得福……”李逍遥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心中欣喜之余,也感慨万分。若不是为了救弟弟,他也不会闯入这绝地,更不会遇到这旷世奇缘。
他小心地用随身的水囊装了不少潭水和接了一些石钟乳灵液,以备不时之需。随后,他再次将心神沉入阳玉佩,感应弟弟的方向。感应依旧指向西方,弟弟的气息虽然还是虚弱,但比之前稳定了许多,似乎也在缓慢恢复。
他稍稍安心,决定暂时留在这处安全的洞府中,继续巩固修为,并好好参悟一下那星图。实力每增强一分,将来能帮助弟弟的机会就大一分。
他并不知道,这处洞府的存在,远非自然形成那么简单……
……
与此同时,黑云瘴林另一处区域。 李无言服下自己携带的疗伤丹药,勉强压制住内伤和余毒,开始依照血罗刹给的地图,寻找任务所需的几种特殊药材。他的动作依旧冷静精准,但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却比以往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迷茫和挥之不去的波澜。
那个自称李逍遥的少年……他的脸,他的话,他舍身挡在前面的背影……如同梦魇般反复在他脑中闪现。
“哥哥?”“孪生兄弟?”“幽冥教的谎言?” 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疯狂冲击着他坚守了十几年的信念。
他强迫自己专注于任务,试图用杀戮和采集来麻痹纷乱的思绪。地图上标注的几种药材都生长在极其险恶之地,伴随着强大的守护毒兽。若是全盛时期,他自然不惧,但此刻重伤未愈,每一次战斗都变得异常艰难和凶险。
数日后,他依照地图指示,来到一处弥漫着粉色瘴气的幽深山谷。谷口立着几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骸,显得阴森可怖。地图标注,这里生长着一种名为“幻心草”的稀有药材,是任务清单上最重要、也最难获取的几种之一。
李无言深吸一口气,提起十二分警惕,步入了粉色瘴气之中。这瘴气似乎并无太大毒性,却让他产生一种轻微的眩晕感,眼前的景物都微微扭曲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向谷内深入,很快便在谷底一片扭曲的怪木林中,发现了那株散发着淡淡七彩光晕、形状如同跳动火焰般的“幻心草”。然而,在幻心草旁边,盘踞着一条水桶粗细、头生肉冠、色彩斑斓的巨蟒!巨蟒似乎正在守护着这株灵草,感受到李无言的气息,立刻昂起头颅,猩红的蛇信吞吐,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一场恶战再次爆发。李无言内力未复,不敢硬拼,只能依靠精妙的身法和淬毒短剑与巨蟒周旋,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战斗异常激烈,李无言几次险象环生,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才终于找到机会,将短剑狠狠刺入了巨蟒的七寸之处!
巨蟒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了一阵,终于轰然倒地,不再动弹。
李无言喘着粗气,用剑拄地,脸色苍白如纸。他走到幻心草前,小心翼翼地将它连根挖出,放入特制的玉盒中保存。
就在他完成采集,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一阵若有若无、缥缈虚幻的歌声,突然从山谷深处传来。那歌声似少女低吟,又似情人在耳边呓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直往人心里钻。
李无言心中一凛,立刻屏息凝神,警惕地望向歌声来源。但那歌声仿佛无孔不入,即便他封闭听觉,也能直接作用于心神!他体内的九幽内力竟自动运转起来,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眼前的粉色瘴气开始剧烈翻滚,扭曲变幻,最终竟然凝聚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有血罗刹冰冷训斥的身影,有其他训练者惨死的模样,有被他杀死的那些目标哀嚎的脸……最后,竟然凝聚成了那个李逍遥的身影,正带着温暖而悲伤的笑容看着他,向他伸出手……
“不!都是幻象!”李无言厉喝一声,狠狠一咬舌尖,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恐怕是中了某种针对心神的高明幻术或者蛊术!
然而,那幻象极其逼真,尤其是“李逍遥”的幻影,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挣扎,让他冰封的心湖剧烈翻腾,竟一时难以挣脱!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繁复艳丽苗疆服饰、赤着双足、手腕脚腕戴着银铃的少女,悄无声息地从瘴气中走了出来。她容貌娇艳妩媚,一双大眼睛却清澈得如同山泉,嘴角噙着一丝天真又邪气的笑容。
“咦?好厉害的哥哥呀,中了我的‘迷心蛊’,还能保持一丝清醒?”少女声音清脆,如同银铃作响,她好奇地打量着李无言,“而且,你身上的气息好奇怪,又冷又让人家有点熟悉的感觉呢。”
李无言眼中杀机暴涨,强忍着心神被幻象侵蚀的痛苦,短剑指向少女:“是你搞的鬼!解药!”
“解药?”少女咯咯笑了起来,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个精致的小竹笛,“迷心蛊哪有解药呀?它只会放大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和恐惧哦。哥哥,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看到很想见又很怕见到的人啦?”
她的话如同魔音,直接穿透李无言的防御,让他脑海中的幻象更加清晰!那个“李逍遥”的幻影几乎要触碰到他!
“滚开!”李无言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催动九幽玄功,阴寒戾气爆发,试图冲散幻象,同时身体猛地向前扑去,短剑直刺那苗女!
然而,他重伤之下,心神又被蛊术所困,动作已然慢了半拍,且破绽百出。
那苗女身法极其诡异,如同没有重量般轻轻一晃,便避开了他的攻击,同时手中竹笛放在唇边,吹奏出一个诡异的音符!
“呜——” 笛声入耳,李无言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所有的幻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无法抗拒的晕眩感和虚弱感!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手中的玉盒也滚落一旁。
苗女停下吹奏,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玉盒,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幻心草,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她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李无言苍白却俊秀的脸庞,眼中充满了好奇和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奋。
“真好玩。内心那么冰冷混乱,居然还能引动‘圣蛊’的一丝反应……而且长得这么好看。”她歪着头想了想,从腰间一个小竹篓里取出一只通体晶莹剔透、如同小蚕般的虫子,放在了李无言的眉心。
那虫子接触到皮肤,立刻便钻了进去,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极细小的红点。
“好啦,‘同心蛊’种下啦。这样你就跑不掉啦,好看的哥哥。”苗女拍了拍手,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把你带回去给婆婆看看,她一定很感兴趣。”
她轻松地扛起昏迷的李无言,如同扛起一片羽毛般,赤足点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郁的粉色瘴气之中,只留下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中轻轻回荡。
远处,正在洞中修炼的李逍遥,胸口处的阳玉佩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混乱和束缚感的波动,但一闪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李逍遥从入定中惊醒,疑惑地摸了摸玉佩:“弟弟?又发生什么事了?”他仔细感应,却发现那感应依旧稳定地指向西方,似乎并无太大变化。
“是错觉吗?”他皱了皱眉,心中那刚刚放下的担忧,又悄然提了起来。这片苗疆之地,实在是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