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章 暗通款曲
大夏帝京,天枢院。
深沉的官衙内,气氛凝重。右护法褚朝新端坐在自己的值房内,面前堆满了来自东南市舶司的繁杂卷宗,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被宗天行要求去东南协助李义庭,他心中积怨日深。张经那黄毛小儿代掌院务,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褚护法!” 值房外传来一个洪亮而急切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将领大步走了进来,正是宗天行的心腹爱将王锋!他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外面赶回。
“王将军?何事如此匆忙?”
褚朝新抬起眼皮,脸上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
“护法!” 王锋抱拳,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急切和担忧,“卑职听闻院主押解重犯,携玉玺回京,已过荆糊!恐有宵小觊觎!无奈让我撤回接应,卑职请命,即刻带5名精锐,快马加鞭前去接应!务必保院主周全!” 他眼中燃烧着忠勇的火焰,恨不得立刻飞到宗天行身边。
褚朝新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长长叹息一声:“王将忠勇可嘉,心系院主安危,本护法甚是欣慰。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手指敲了敲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院主离京期间,院务繁重,千头万绪。尤其是东南市舶司积压的陈年旧案,牵扯甚广,陛下都等着要个说法。张代院主分身乏术,这些…都压在本护法肩上了。”
他站起身,走到王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王千户,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接应院主,兹事体大,需有万全准备,更要协调沿途州府。岂能仓促行事?况且,院主神威盖世,麾下秘勤司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寻常宵小,焉能近身?依本护法看,你且稍安勿躁,待本护法处理完这几件棘手的积案,理顺了接应章程,再行定夺,如何?眼下,不如先帮本护法理一理这市舶司的账目?这些海商,滑头得很…” 他随手拿起一份卷宗,就要递给王锋。
王锋看着褚朝新那副“一心为公”的嘴脸,又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满是蝇头小字的账目卷宗,胸中一股怒火直冲顶门!院主在外押送重犯玉玺,危机四伏!这老匹夫却在这里用这些狗屁倒灶的账目拖延他!
他强压怒火,沉声道:“褚护法!院主安危重于泰山!这些账目,待院主回京再理不迟!卑职请命,即刻出发!”
“王将!”
褚朝新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这是在质疑本护法的安排?院务自有章程!接应之事,本护法自有考量!你且退下!没有命令,不得擅动!” 他拿出了上级的威严。
王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他终究是军人,深知军令如山。看着褚朝新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他狠狠一跺脚,憋屈地吼道:“卑职…遵命!”
说完,猛地转身,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值房。
看着王锋愤然离去的背影,褚朝新脸上那副为难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冷的得意。他快步走到窗边,确认王锋走远后,迅速回到书案前,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条,提笔蘸墨,以密语飞快写下:
“蝉已振翼,循旧巢而飞。归期定于五日之后,午时三刻,必经虎峪口归巢。”
他将纸条卷紧,塞入一个特制的细小铜管中。唤来一名绝对心腹的随从,低声吩咐:“速将此信,送至老地方,‘鸿运茶楼’后巷第三棵槐树下的石缝中。务必小心!”
随从领命,消失在门外。
褚朝新坐回椅子,端起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阴毒笑容。
宗天行…你的死期…到了!福州知府…天枢院主之位…我褚朝新…来了!
王锋憋着一肚子邪火回到自己在天枢院后巷的居所。小小的院落冷冷清清,他烦躁地踱着步,褚朝新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和推诿搪塞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里盘旋。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王锋猛地一拳砸在院中的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跟随宗天行多年,历经无数血雨腥风,对危险的直觉早已融入骨血。褚朝新此人,虽一向圆滑世故,但以往涉及院主安危之事,纵使心中不愿,面上也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拖延阻挠!那副“一心为公”的嘴脸下,分明藏着某种极力掩饰的…急切?或者说…是怕他王锋真的带兵去接应?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让王锋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越想越觉得褚朝新今日的言行处处透着诡异!事关院主生死,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辛破宁!” 王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辛破宁,天枢院镇抚司负责人,心思缜密,智计过人,更是宗天行一手提拔、绝对信任的心腹!镇抚司专司内部监察、情报分析,找他…最合适!
王锋立刻换上便服,避开耳目,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位于天枢院深处、守卫森严的镇抚司衙门。
辛破宁的值房内烛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卷宗特有的陈旧气息。这位以“文武双全”着称的儒将,此刻正伏案疾书,分析着一份关于东南海商走私的密报。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即使身着文官常服,也掩不住那股久经沙场的锐气。
“辛兄!”王锋推门而入,声音低沉而急促。
辛破宁抬头,看到王锋脸色不对,立刻放下笔,挥手屏退了门口侍立的校尉。
“王兄?深夜至此,何事如此急切?”辛破宁敏锐地察觉到王锋身上那股压抑的焦躁。
王锋也不废话,将今日求见褚朝新、请求带兵接应院主反被其以“院务繁忙”、“需从长计议”为由强行压下,甚至搬出账目搪塞的经过,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他尤其强调了褚朝新那反常的拖延态度和最后那不容置疑的“命令”。
“辛兄,你评评理!院主在外押送何等要紧之物?那是龙脉玉玺!是湿婆教的红衣妖人!韩缉那魔头在淮扬现身,天剑宗周边又出现大规模火硝交易!这分明是有人要图谋不轨!褚朝新他身为右护法,不思全力保障院主安危,反而百般阻挠我前去接应!这…这岂是忠臣所为?这分明是…”王锋压低了声音,眼中寒光四射,“…有鬼!”
辛破宁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高速运转的机括,将王锋提供的每一个细节都拆解、分析、重组。
“反常…确实反常。”辛破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褚朝新此人,功利心重,贪图权位安逸是真,但以往行事,尚知分寸,尤其在涉及院主核心利益时,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唱反调。他今日之举,已非简单的推诿,而是…不惜撕破脸皮也要阻止你离京!”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大夏舆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帝京与西南之间的广袤区域。
“院主归途,凶险重重。韩缉在淮扬活动,火硝异常交易…这两点已足够引起最高警觉。褚朝新此刻阻止你接应,其用心…细思极恐。”辛破宁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王锋,“他怕什么?怕你带兵去,打乱了某些人的部署?还是…他本身就参与其中,怕你撞破?”
“你是说…他通敌?!”王锋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早有猜测,但被辛破宁如此直白地点破,还是感到一阵心悸。
“未必是通敌,但必有勾结!”辛破宁斩钉截铁,“目标,极可能就是院主!或者…院主押送的东西!王兄,你提供的情报至关重要!此事绝不可等闲视之!必须立刻禀报张代院主!”
两人不敢耽搁,立刻秘密求见暂代院务的张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