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章 外松内紧
墨剑鸣猛地抽出背后重剑,剑锋直指苍穹,发出沉重的嗡鸣:“西院弟子!随我布阵!”
墨笙歌阴冷一笑,转身对抬箱弟子低喝:“开箱!分发‘蚀骨’、‘腐心’!”
墨寒天重重一跺脚,玄铁战靴砸在城砖上,发出沉闷巨响:“北院所属!启动‘铁壁’、‘荆棘’防御!机关全开!”
墨松涛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精明的笑容,只是眼底再无半分暖意,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东院弟子,随我来!启用所有‘蜂眼’、‘地听’!”
墨守成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群情激愤的场面,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下城楼,步伐沉稳地走向那象征着幽篁阁最高机密的“千机殿”。
整个幽篁府,彻底沸腾了!这座沉寂的钢铁堡垒,在复仇的火焰和绝望的意志驱动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巨大的齿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绞盘发出的轰鸣如同巨兽的喘息!
沉重的金属闸门轰然落下,封死了所有非核心通道!高耸的城墙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机括咬合声,无数黑洞洞的射击孔中,淬毒的弩箭、旋转的飞刃、喷吐毒液的铜管探出狰狞的獠牙!
城墙表面,一块块看似普通的石砖翻转,露出了内藏的锋利刀刃和尖刺!
地面之下,陷阱翻板、地刺机关、毒烟喷射口层层密布!空气中弥漫的硝石和桐油味更加浓烈,那是南院弟子在紧急调配着威力巨大的爆裂物!
墨剑鸣率领着西院弟子,在错综复杂的城防通道和预设阵地间快速穿梭演练。他们熟悉着每一个机关触发点,演练着依托地利进行阻击和反击的战法。沉重的兵刃在手中挥舞,杀气腾腾。
墨笙歌坐镇南院工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各种奇毒被小心分装,淬毒的暗器被成箱成箱地运出,造型古怪的爆裂机关被快速组装调试。空气中弥漫着甜腻而致命的腥气,连飞过的鸟雀都惊恐地远离这片区域。
墨寒天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北院的核心枢纽——一座由精钢铸造、深埋地下的控制室内下达着一个个指令
随着他的命令,幽篁府外围的地面开始微微震颤,一些松动的石块簌簌滚落。
墨松涛则将自己关在东院的情报密室中。派出人员,全力捕捉着锦城方向、秋风关方向乃至铁云山脉外围的一切风吹草动。他必须第一时间掌握朝廷大军的动向,为这场绝望的防守提供一丝预警。
幽篁府,这座两百年的机关堡垒,已然将自己彻底武装到了牙齿,变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死亡陷阱,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毁灭风暴。
然而,十天。十五天。
整整十八天过去了!
堡垒内,那股被墨无痕强行点燃的、带着绝望血勇的备战狂热,在时间无声的侵蚀下,如同被浇上冷水的炭火,正一点点黯淡、冷却,最终化为呛人的灰烬与令人窒息的死寂。
锦城方向,镇西军大营旌旗依旧,却无半点大军开拔的迹象。
秋风关,毕万全那如山的身影依旧坐镇关门,铁壁军巡逻严密,却只是固守关隘,没有丝毫进山清剿的意思。
天枢院的人马更是如同消失了一般,连一丝踪迹都未曾出现在铁云山脉外围。
墨无痕每日登上最高的城楼了望塔,目光如同被钉死在锦城通往铁云山的那条蜿蜒官道上,望眼欲穿。
他派出去的探子,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杳无音讯。东院家主墨松涛动用了所有潜伏的“蜂眼”和“地听”,传回的消息却只有令人绝望的空白。
宗天行如同一个最老练的猎手,布下的封锁网严密得连风都难以渗透,将幽篁府彻底隔绝成了一个信息孤岛。
等待。无休止的等待。比刀剑加身更令人煎熬。
紧绷到极限的弓弦,一旦失去了持续拉紧的力量,便会无可挽回地松弛下来,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幽篁府内,那震天的喊杀声早已沉寂。
日夜不息的齿轮轰鸣声,也因长时间超负荷运转而变得嘶哑,带着一种随时可能崩断的疲惫。
空气中弥漫的桐油、硝石味依旧浓烈,却混合进了更多焦躁、惶恐和无所事事的颓靡气息。
城墙上,值守的弟子不再如最初几日那般挺立如标枪,眼神警惕地扫视四方。
他们倚靠着冰冷的城垛,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连绵的高山,或低声交谈,或干脆闭目假寐。
有人偷偷拿出私藏的劣酒,小口啜饮,试图驱散心头那刺骨的失落与茫然。
“西院家主,这都半个多月了…朝廷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我们天天这么耗着,算怎么回事?”
一名西院弟子终于忍不住,趁着墨剑鸣巡视时,小声嘟囔道。
墨剑鸣脚步一顿,刚毅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更多弟子眼中同样的疑惑和疲惫。
他心中同样积压着巨大的烦躁和不甘,却无法像这弟子般宣之于口。
他只能重重哼了一声,声音低沉压抑:“少阁主自有安排!都打起精神来!敌人随时可能来袭!”
这话语,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墨松涛脸上的精明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和隐隐的不耐。
他每日在情报密室枯坐,面对毫无价值的情报,指节敲击桌面的频率越来越快。大量的资源被无谓地消耗在维持这虚假的“战争状态”上,而阁主夫妇的消息却石沉大海。
“再这样下去,不等朝廷来攻,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墨笙歌阴鸷的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也消失了。
他不再亲自调配那些致命的毒药,只是冷眼旁观着南院弟子机械地重复着分发、检查的动作。
他枯瘦的手指捻动的不再是淬毒钢针,而是一枚冰冷的玉扣。保存实力,伺机远遁的念头,在他心底如同藤蔓般疯长。这无意义的死守,简直是对他毕生钻研的机关毒术的侮辱!
墨寒天依旧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北院控制室。重甲之下,他那颗坚毅的心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防御机关长期维持最高警戒状态,损耗惊人,一些关键部件的磨损已经发出危险的信号。
更可怕的是,弟子们的士气正在肉眼可见地滑向深渊。再坚固的堡垒,也需要人来守卫。
人心散了,机关再利,又有何用?
大总管墨渊博,则成了府内最忙碌的人。
他不再掩饰对墨无痕“无能”的轻蔑,频繁地穿梭于四院之间,特别是墨松涛和墨笙歌的居所。
他言辞恳切,忧心忡忡:“少阁主年轻气盛,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如此空耗下去,幽篁阁数代基业必将毁于一旦!
阁主夫人身陷囹圄,音讯全无,我们却在此坐困愁城,岂非不忠不孝?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设法与天枢院接触,哪怕付出些代价,也要先探明阁主夫人安危,再做定夺啊!这才是真正的保存实力,为将来计!”
离心离德的气息,如同这铁云山脉的云雾,无声无息地弥漫、渗透,侵蚀着这座钢铁堡垒最后的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