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牛魔王松了口,铁扇公主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在她看来,只要三藏师徒还活着,她便还有更多机会设法解救他们,毕竟关于玉面狐狸之事,她自知欠了师徒几人一份天大的人情。
回芭蕉洞的路上,牛魔王与铁扇公主一前一后,将三藏师徒护在队伍正中,更像是牢牢钳住一般。
走在队尾的铁扇公主望着牛魔王高大的背影,眼底翻涌着说不出的复杂。
她拼命想从这道背影里,寻出往日那个豪爽又专情的夫君模样,可翻来覆去,连一丝半毫的旧影都寻不见。
“经此一事,我与你之间,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在心底无声叹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又行出数里,铁扇公主轻轻拍了拍走在前方的三藏。
三藏闻声回头,眼中满是疑惑,她却赶紧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出声,随即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等会儿我趁牛魔王不注意,用芭蕉扇将你师徒扇走。扇走后切记莫要回头,也不必担心火焰山的阻碍,更万万不要再管我与牛魔王的事。”
三藏闻言,并未多言,只双手合十,轻轻叹了一声,算是应下。
铁扇公主悄悄唤出芭蕉扇,指尖默念口诀,旋即猛地闪身到师徒三人面前,对着他们狠狠一扇!
八戒与沙僧惊得直嗷嗷怪叫,三藏也本能地心头一紧,以为下一刻便要被扇向远方。
可片刻之后,所有人都愣在当场——预想中的飞沙走石、天旋地转并未出现,扇面只带起一阵寻常微风。
铁扇公主心头骤然一紧,急忙重念口诀,连着又扇了数下,可手中的芭蕉扇依旧只如普通蒲扇一般,半分神力也无。
惊慌之下,她下意识瞥了牛魔王一眼,却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戏谑。
铁扇公主心头一沉,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的扇子动了手脚?”
她的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发颤。
话音刚落,手中的芭蕉扇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挣脱了她的掌心,径直飞向牛魔王,稳稳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你!”
铁扇公主又惊又气,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都开始发颤。
牛魔王将芭蕉扇随意揣进怀中,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你有所不知,这芭蕉扇的使用口诀本就分上下级,只是我所用的口诀,等级远在你之上罢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不再看铁扇公主,语气里满是警告:
“罗刹,莫要再存别的心思,当心真坏了你我最后的夫妻情分!”
闻言,铁扇公主眼神骤然空洞,一颗心一点点沉到谷底,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僵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
回到芭蕉洞后,牛魔王二话不说,便将三藏师徒三人扔进了牢房,又派了十来个自己最信得过的牛妖把守牢门,严令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半步。
而铁扇公主自回洞后,便把自己关在房中,连日不出,洞里大小事务,全由牛魔王亲自安排,没人敢去打扰她。
三日后,一名侍女轻手轻脚地走进铁扇公主的房间,低声禀报道:
“夫人,爷爷让奴婢来传话,说十日后,他要广邀天下群妖,在洞中办一场‘三僧宴’呢!”
“三僧宴?”
铁扇公主如遭雷击,猛地从榻上站起身,一把攥住侍女的手腕,眼神急切道:
“何为三僧宴?”
侍女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回道:
“就、就是三日前,您和爷爷一起带回来的那三位和尚……”
铁扇公主脸色骤然惨白,一句话也顾不上多说,猛地推开侍女,夺门而去。
此时牛魔王正在前厅饮茶,忽见三日未出房门的铁扇公主急匆匆赶来,脸上立刻堆起笑意,语气故作轻松:
“夫人今日怎么肯出来了?特意前来,是有何事?”
铁扇公主几步走到他面前,也不绕半分弯子,直截了当地斥问:
“先前你明明说好了,不可轻易杀了三藏,如今又要办什么三僧宴,到底是何用意?难道你真要吃了他们师徒三人?”
牛魔王早料到她是为这事而来,依旧不急不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笑着回道:
“夫人有所不知,昨日我去赴结拜兄弟蛟魔王的宴,他不知从哪探来的消息,说那唐三藏当年在五庄观,吃了好几颗人参果,如今已是寿命绵长,近乎无期。
若是按我与你三日前的想法,耗到你我都寿终正寝,他三藏恐怕还活得好好的,那我们的仇、我们的算计,岂不是全落了空?”
说到这里,他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语气里满是得意:
“所以我与蛟魔王一合计,便决定广邀天下群妖,一同办这场三僧宴!
到时候我把那三个和尚一起煮了,来赴宴的妖怪各分一份,运气好的,能吃到三藏的肉,直接得长生。
就算运气差些,喝几口掺了三藏皮肉的肉汤,也能延长几年寿命,何乐而不为?”
“可那灵山若是怪罪下来,我们如何应对?!”
铁扇公主再也按捺不住,歇斯底里地喊道。
“所以我才要广邀群妖一同来办这三僧宴啊!”
牛魔王放声大笑,语气里满是算计。
“那灵山再厉害,总不能将天下群妖的罪责,全算在我牛魔王一个人头上吧?哈哈哈哈哈!”
铁扇公主还想再劝,可看着牛魔王脸上那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假笑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太了解牛魔王了,此人向来固执,再强劝下去,只会闹得夫妻反目,反而误了救人的事。
无奈之下,铁扇公主只默默点了点头,转身便退了出去,背影透着几分萧索。
接下来的几日,芭蕉洞的小妖们四处奔波送信,将“唐三藏师徒愿舍身成仁,十日之后自行献身,助天下群妖共办三僧宴,同享长生之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这消息一出,深山里潜心修炼的妖精、隐世多年却始终难破瓶颈的妖王,个个都红了眼。
长生不老的诱惑,没人能抵挡。
短短几日,便有数百名妖精争相齐聚翠云山,将芭蕉洞挤得满满当当,妖气冲天。
铁扇公主看着洞中来来往往、面目各异的妖精,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比谁都清楚,再这么下去,她那已然昏了头的夫君,下场必定比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还要悲怆!
思来想去,直到深夜,铁扇公主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换上一身素色衣裙,趁着牛魔王昨夜与小妖们饮酒大醉、尚在熟睡,悄悄避开守卫,溜出了芭蕉洞,随即驾起云头,一路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