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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噬岩蜥群的疯狂追击,陈文和牧雨带着小犀,依循着“定风骨片”上线条的指引,在荒凉起伏的丘壑间亡命奔逃。

骨片散发出的灰白微光,仿佛一层薄薄的护罩,将周围空气中那无所不在的“荒寂之风”侵蚀感削弱了大半,也让他们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但两人一兽的状态都不算好。陈文心神与灵力双重透支,虽已清醒,但脚步虚浮,几乎全靠牧雨搀扶。牧雨身上数道伤口虽然不深,但沾染了噬岩蜥的毒液,传来阵阵麻痹与刺痛,剑元消耗也颇为剧烈。小犀背部和后腿的伤口仍在渗血,奔跑时不免有些踉跄。

身后,蜥王暴怒的咆哮和蜥群混乱的嘶鸣声逐渐远去,最终被荒丘永不停歇的风声吞没。他们不敢停留,直到骨片指引的方向出现一片相对复杂的、由大量风化岩柱和天然孔洞构成的乱石区域,才在一处入口隐蔽、内部空间尚可的岩洞中停了下来。

岩洞入口被几块崩塌的巨石半掩着,内部干燥,空气虽然依旧稀薄,但“荒寂之风”的侵蚀感明显减弱了许多。洞壁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早已黯淡模糊的简易符文痕迹,似乎曾被人为加固和布置过简单的隔绝阵法,只是岁月太久,效力所剩无几。

“暂时安全了。”牧雨将陈文扶到洞内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坐下,自己也靠坐在一旁,微微喘息。她先取出清水和干净的布条,快速处理了自己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将噬岩蜥毒液刮去,敷上随身携带的普通解毒药粉。青岚剑宗的丹药对“赤孽”煞毒效果有限,但对付这种妖兽毒液还是颇有功效。

接着,她又检查了小犀的伤势,同样清洗上药。小犀低低呜咽着,舔了舔牧雨的手,显得温顺而感激。

最后,她才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陈文:“感觉如何?印记有没有异动?”

陈文闭目内视,感受了一下后背。那“幽影追魂印”所在的位置,依旧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源自古阵残光的“秩序”薄膜,将印记的波动牢牢压制和扭曲,先前那种阴冷的麻痒感已经消失。但他能感觉到,那印记最深处的核心并未被拔除,如同深埋的毒瘤,只是暂时休眠。而且,可能是因为刚才强行催动碎片和印记力量引导古阵,那层“秩序”薄膜似乎也消耗了些许,变得比之前更加稀薄。

“暂时稳定,但……那层屏蔽的力量在减弱。”陈文睁开眼,语气凝重,“我们必须在它重新变得‘醒目’之前,找到更稳妥的解决方法,或者彻底远离可能感知到它的范围。”

牧雨点点头,清冷的脸上也带着忧色。她从怀中取出那块已经恢复灰扑扑模样的“定风骨片”,仔细端详着上面那些简单的线条。线条的其中一个端点,正微微散发着极淡的、指向岩洞深处的光芒。

“骨片还在指引方向……这岩洞,似乎本身就在它所指的路径上。”牧雨站起身,望向洞穴深处。那里并非完全黑暗,隐约有微弱的天光从岩缝中透入,似乎另有出口。

“进去看看。”陈文也挣扎着站起,“既然曾是早期星轨引者的临时站点或路径,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那位‘岩’留下的日志提到过‘石蜥古道’,这里可能就是古道的一部分。”

两人稍作休整,服下丹药恢复了些许气力,便带着伤势稍缓的小犀,向岩洞深处探去。

岩洞比预想的要深,蜿蜒向下,四周的岩壁越来越光滑,人工开凿的痕迹也越发明显。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天然石窟。石窟顶部有几道裂缝,灰蒙蒙的天光如柱般投射下来,照亮了中央区域。

而就在石窟中央,靠近一侧岩壁的位置,赫然矗立着一块半埋于土中的、高达五尺的灰白色石碑!石碑同样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比外面古祠前那块要完整许多,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日志同源的“岩刻祭祀文”。

“果然有东西!”陈文精神一振,连忙上前。

系统早已开始扫描碑文。这一次,由于碑文保存相对完整,破译速度快了很多。

“……神国历一百零五纪元,‘巡星司’第七勘探队,于此赤岩荒丘,依‘岩蜥’岁迁之径,辟‘石蜥古道’,以避‘荒寂’蚀风,通联北域诸观测点……”

“……古道以‘岩蜥王骨’为引,刻录星轨于特定岩蜥额骨,可示安全路径,御风蚀……”

“……此段为古道‘丙申’段枢纽,设‘引风阵’残基,可暂歇……”

“……古道东北向,经‘七转迷窟’,可达‘腐骨黑沼’边缘,彼处曾设‘黑沼前哨’,监测地脉异动及‘赤孽’污染扩散迹象……”

“……警告:近纪元年,‘黑沼前哨’传讯日稀,终至断绝。最后一次模糊讯息提及‘黑沼异变,煞气滋生,疑似人为’……慎往!慎往!”

“……星轨引者‘砾’奉命前往探查,未归……”

“……后辈若至此,循古道西北向,可抵‘天风原’,相对安全……”

碑文的内容,与古祠中“岩”留下的日志相互印证,并提供了更多关键信息!

“石蜥古道”果然是早期巡星司勘探队开辟的安全通道,利用了本地岩蜥(噬岩蜥的远古祖先?)的迁徙本能和路径。他们手中的“定风骨片”,正是以特定岩蜥额骨制作,刻录了部分古道的星轨信息,既是路引,也能一定程度上抵御荒寂之风。

古道分为不同段落,他们现在所处的岩洞,是“丙申段”的一个枢纽,残留着当年布置的“引风阵”根基,所以荒寂之风的影响较弱。

而古道除了向西北通往相对安全的“天风原”(这很可能就是他们原本计划前往的、靠近“星火”传承地的区域),还有一条向东北的支线,通往一个名为“腐骨黑沼”的危险区域!那里曾经设有“黑沼前哨”,用于监测地脉异动和“赤孽”污染扩散迹象。但多年前,前哨失去联系,最后一次讯息警告“黑沼异变,煞气滋生,疑似人为”!

更让陈文和牧雨心头震动的是,碑文最后提到,那位在“岩”的日志中失踪的星轨引者同僚“砾”,正是奉命前往黑沼前哨探查而失踪的!

“黑沼……异变……疑似人为……赤孽污染……”陈文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脸色变幻不定。这与他们之前了解的关于影煞教和“赤孽”的信息隐隐吻合!影煞教似乎一直在寻找和利用与“赤孽”相关的地点。这腐骨黑沼的异变,会不会就与影煞教有关?甚至……那失联的黑沼前哨,会不会留下了什么关于“赤孽”煞气、或者如何应对其侵蚀(包括追踪印记)的线索?

牧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看向陈文:“你的印记,根源在‘赤孽’煞气和影煞教秘法。这黑沼若真与‘赤孽’或影煞教有关,或许……能找到克制或彻底清除印记的方法。至少,比我们漫无目的地寻找要更有方向。”

“但碑文警告‘慎往’。”陈文指着碑文上那两个加重的字符,“连当年的星轨引者‘砾’都失踪在那里。而且,‘疑似人为’……如果真是影煞教在搞鬼,那里恐怕已是龙潭虎穴。以我们现在的状态……”

“印记屏蔽在减弱。”牧雨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决断,“被动等待,赌它不会在到达安全区域前失效,赌影煞教的人不会恰好在这片荒原上游荡并感知到它……风险同样巨大,且完全不由我们掌控。”

她顿了顿,继续道:“前往黑沼,是主动涉险,但或许能主动找到解决问题的钥匙。即使找不到根除印记的方法,能获得更多关于影煞教和‘赤孽’的信息,对我们后续前往‘星火’传承地,乃至未来在荒原行动,都至关重要。而且,碑文说前哨是‘失联’,并非确定毁灭。万一……还有幸存者或遗留的防御机制呢?”

陈文沉默。牧雨的分析句句在理。被动逃避和主动探索,两者风险都很高,但后者至少握有一丝主动权,且可能带来的收益更大。

他看了一眼手中黯淡的碎片,又感受了一下后背那层正在缓慢削弱的屏蔽薄膜。时间,并不站在他们这边。

“我们需要先恢复状态。”陈文最终做出了决定,“在这个岩洞里,借助残留的‘引风阵’根基,我们应该能争取到几个时辰的相对安全时间。尽快疗伤,恢复灵力。然后……沿着古道,先向东北方向探索一段,至少靠近黑沼边缘区域,视情况而定。如果情况过于危险,我们再退回,转向西北也不迟。”

他取出了之前从“星枢引路宫”侧室得到的那半坛“地脉灵乳”。此物精纯温和,对恢复灵力、滋养经脉有奇效,正好适合现在使用。

牧雨没有异议。两人当即在石窟中寻了一处最隐蔽、残留阵法痕迹最明显的角落,盘膝坐下。陈文将地脉灵乳分出两份,自己服下一小口,将大部分递给牧雨。牧雨伤势和消耗更重,更需要此物。

精纯的灵乳入腹,化作温和却磅礴的暖流散入四肢百骸。陈文那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灵气,虚弱感迅速消退,心神也在药力滋养下缓缓恢复。牧雨周身更是隐隐有青金色微光流转,剑元与星力在灵乳的辅助下加速恢复,伤口处的麻痹感也在消退。

小犀则趴在两人旁边,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依靠妖兽强健的体魄自行恢复。

石窟内陷入了寂静,只有岩缝中透下的天光缓慢移动,显示着时间的流逝。

几个时辰后。

陈文率先睁开眼,眼中神光恢复了七八成,虽未到巅峰,但行动已无大碍。他检查了一下后背的印记,那层“秩序”薄膜又稀薄了一丝,但暂时还算稳定。

牧雨也随后收功,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气息沉凝,伤势已基本稳住,剑元恢复了六七成。新融合的星力在体内流转,让她对周围环境中那稀薄的、惰性的灵气有了更强的适应和利用能力。

小犀的伤口也已结痂,行动无碍。

“差不多了。”牧雨起身,握了握拳,感受着重新充盈的力量,“按计划,先向东北探索。”

陈文点头,再次看向那块石碑,将碑文内容尤其是关于黑沼前哨和东北路径的部分牢牢记住。然后,他拿起“定风骨片”。此刻,骨片上代表东北方向的线条端点,光芒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丝,而代表西北方向的端点则黯淡下去。

“看来,当我们选定方向后,骨片也会做出相应指引。”陈文将骨片递给牧雨,“你拿着,你来带路。”

牧雨接过骨片,当先朝着石窟另一侧的一个较为狭窄、但有明显人工修整痕迹的通道走去。通道倾斜向上,走了约百丈,前方出现亮光。

出口外,是一片更加荒凉、怪石嶙峋的景象。天地间弥漫的灰黄色更加深沉,“荒寂之风”的呼啸声也更加清晰凛冽,风中夹杂的侵蚀感,即使有骨片光芒削弱,依旧让人皮肤微微刺痛。

这里,已经深入赤岩荒丘的腹地,靠近那片被碑文警告的“腐骨黑沼”边缘。

牧雨根据骨片指引,辨认了一下方向,指向东北方一片地势更低、隐约有黑色雾气缭绕的丘陵地带。

“那边,应该就是黑沼方向了。”她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有些缥缈,“按碑文所述,我们需要先穿过一片被称为‘七转迷窟’的区域,才能抵达黑沼边缘。迷窟地形复杂,容易迷失,需加倍小心。”

陈文紧了紧衣袍,将碎片握在手中以应不时之需,小犀也警惕地竖起耳朵。

两人一兽,不再犹豫,迎着凛冽的荒寂之风,踏上了前往神秘而危险的黑沼边缘之路。

而他们身后,遥远的荒丘另一侧,那座他们曾经短暂栖身的古祠方向,隐约传来几声与噬岩蜥嘶鸣截然不同的、更加凄厉悠长的兽吼,仿佛有什么更古老、更可怕的东西,被白日的战斗与能量波动惊醒,开始在这片沉寂万古的土地上,缓缓舒展身躯。

危机,从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在前方和后方,同时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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