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威压退去,青岚城上空那令人窒息的阴霾缓缓消散,阳光重新洒落。然而,城中却无人感到轻松,方才那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天地书院,陈文之名,经此一役,不再仅仅是“神秘”与“可能身怀异宝”,而是与“硬抗金丹”、“道韵通玄”画上了等号。敬畏,取代了之前的种种猜测与觊觎,成为大多数势力对待书院的新态度。
槐树下,陈文在苏凌和柳轻霜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那始终挺直的脊梁微微佝偻了几分,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虚弱了不少。硬抗金丹隔空一击,哪怕有书院地脉和自身道韵守护,对他心神的损耗也是巨大的,最后那一下更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先生!”苏凌和柳轻霜面露担忧。
“无妨,些许小伤,闭关几日便可。”陈文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依旧清明,“我需闭关疗伤,期间书院诸事,由你二人暂掌。紧闭门户,谢绝外客。若有急事,可通过此符唤我。”
他取出两枚自己制作的、蕴含“静”之道韵的简易玉符交给苏凌和柳轻霜,便不再多言,转身走进了书房,启动了之前升级书院时获得的初级防护阵法,彻底隔绝了内外。
书院再次闭门,却无人再敢轻视这道薄薄的屏障。
……
陈文闭关,书院却并未因此沉寂。
城主府第一时间送来了上好的疗伤丹药和滋养神魂的灵物,由周主簿亲自送来,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言明是青松道人私人所赠,与城主府无关,姿态放得极低。
苏家也送来了重礼,除了丹药,还有一批品质上乘的修炼资源,言明是感谢陈文对苏凌的教导与救命之恩。苏星河甚至亲自手书一封,信中言辞恳切,极力赞扬陈文力抗金丹、守护一方的“高义”,并表示苏家愿与书院永结盟好,共同进退。
其他一些中小势力,乃至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散修,也纷纷通过各种方式递上拜帖或礼物,试图与这新崛起的势力搭上关系。
一时间,书院门外虽无人敢喧哗打扰,但各种无形的关注与示好,却如同蛛网般交织而来。
苏凌和柳轻霜谨遵师命,紧闭大门,对所有来访者和礼物一律婉拒,只收下了城主府和苏家那份明确是给陈文疗伤用的物资。两人分工明确,苏凌负责处理外务和应对可能的试探,柳轻霜则坐镇院内,负责安全与教导石小牛、看管石重。
石小牛经历了这番惊天动地的变故,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练拳、识字更加刻苦,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灰豆则成了书院最忠诚的哨兵,日夜巡视,稍有风吹草动便发出警示。
而石重,则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与煎熬之中。
陈文硬抗金丹的身影,书院在狂风暴雨中岿然不动的景象,深深震撼了他。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背叛,回想起影煞门的冷酷与陈文最后的“不杀之恩”,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着苏凌和柳轻霜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事务,看着石小牛努力修炼的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恨与渴望涌上心头。他渴望得到原谅,渴望能真正融入这个奇特的、充满温暖与力量的书院,而不是作为一个戴罪之身,一个随时可能被抛弃的累赘。
他开始更加卖力地干活,主动承担最脏最累的杂务,甚至尝试用自己那点粗浅的“点灵”技艺,去修复书院里一些老旧破损的物件。他不再躲闪苏凌和柳轻霜审视的目光,而是努力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与悔过之心。
苏凌和柳轻霜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虽未完全信任,但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冷眼相对。
……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影煞门主退去,绝非屈服。一位金丹大能的颜面,岂是那么容易折损的?明面上的报复暂时受阻,更阴险的暗手便悄然展开。
数日后,青岚城内几家与城主府、苏家关系密切的丹药铺和材料商行,几乎同时出现了一些“意外”。或是库房莫名失火,损失了一批紧俏丹药;或是采购的灵材在半路被身份不明的劫匪洗劫;甚至有一家商行的掌柜,在回家途中遭遇袭击,重伤昏迷。
这些事件单独看来,似乎只是普通的治安问题或商业竞争。但发生得如此密集,且目标指向明确,背后显然有一只黑手在推动。
紧接着,一些关于天地书院和陈文的负面流言,开始在坊市底层悄然传播。
“听说了吗?那陈文硬抗金丹是假,其实是动用了一种极其歹毒的魔道秘法,透支生命和魂魄才勉强挡住!”
“可不是嘛!不然他怎么会一回来就闭关?肯定是遭了反噬,命不久矣!”
“他还囚禁了影煞少主,这不是给咱们青岚城招祸吗?影煞门奈何不了他,万一迁怒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办?”
“就是!他倒是出了风头,可怜我们可能要跟着遭殃!”
“我还听说,他那书院里养着妖兽,教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学问,邪门得很……”
流言恶毒,且传播速度极快,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抹黑。目的便是败坏书院名声,离间书院与青岚城民众的关系,制造恐慌,从内部瓦解可能的支持。
与此同时,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被悄无声息地送到了苏家二少爷苏哲的手中。
信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陈文重伤闭关,此乃天赐良机。苏凌倚仗其势,羽翼渐丰。若欲除之,三日后子时,城外乱葬岗一见。附:破罡散三瓶,可无声瓦解灵力护体。”
随信送来的,还有三个装着无色无味粉末的小玉瓶。
苏哲看着手中的密信和玉瓶,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的光芒。他知道这是影煞门的借刀杀人之计,但他更知道,这或许是他除掉苏凌、夺取家族继承权的最后机会!陈文重伤,苏凌失去最大靠山,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紧紧攥住了那三瓶破罡散,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
书院内,苏凌和柳轻霜也察觉到了外界的异动。
丹药商行出事,流言四起,都让他们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压力。
“是影煞门的手段。”柳轻霜冷声道,“正面强攻不成,便改用这种下作伎俩。”
苏凌眉头紧锁:“流言恶毒,恐伤先生清誉,亦会动摇民心。需想办法澄清。”
“如何澄清?”柳轻霜反问,“先生闭关,我们出面解释,反而显得心虚。唯有以事实说话。”
“事实……”苏凌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先生曾言,教书育人,亦是修行。或许,我们该做点什么,让这青岚城的百姓,亲眼看看,我天地书院,究竟是何等所在。”
他心中,一个想法逐渐成形。
而他们并不知道,一场针对苏凌本人的杀局,已然在黑暗中悄然布下。
疗伤的陈文,暂掌书院的苏凌与柳轻霜,心怀鬼胎的苏哲,暗中搅动风云的影煞门……
各方势力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在陈文闭关的这段真空期内,开始了新一轮的落子与博弈。
只是不知,当陈文出关之时,这青岚城的棋局,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