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露珠在草叶上闪闪发光。程野站在学校心理咨询中心那栋独立的、环境清幽的小楼前,脚步有些迟疑。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投射在干净的石板路上。
沐诗婷站在他身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眼神中带着鼓励和支持。她的手轻轻握着他的手腕,指尖传来温热的力度。
“我就在外面等你。”她轻声说,声音柔和却坚定,“多久都没关系。”
程野深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丝草木的清新。他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沐诗婷,然后转身,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带着磨砂玻璃的门。
门内是一个安静、光线柔和的接待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一位穿着得体、面容温和的中年女性接待员微笑着迎了上来,在确认了预约信息后,将他引导至一间布置得如同舒适书房的咨询室。
咨询师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戴着眼镜、气质沉稳的男老师,姓王。他没有穿着白大褂,而是简单的衬衫和休闲裤,脸上带着让人安心的平和笑容。
“程野同学,请坐。”王老师指了指窗边一张舒适的沙发椅,自己则在对面坐下,中间隔着一张低矮的茶几,上面放着一杯水和一盒纸巾。“不用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这里的一切都是保密的,你可以畅所欲言,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程野在沙发上坐下,身体有些僵硬。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书架上摆满了心理学书籍,窗台上养着几盆绿植,环境确实让人放松,但他内心的戒备却难以轻易卸下。
最初的几分钟,几乎都是王老师在引导,问一些关于学业、生活适应度的常规问题,语气随意而温和。程野的回答简短而谨慎,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小心翼翼地蜷缩着。
王老师并不着急,他耐心地等待着,偶尔分享一些校园里的趣事,或者对程野提到的某个普通话题表示理解和共鸣。渐渐地,那种被审视、被分析的感觉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倾听、被接纳的安全感。
当王老师再次将话题引向“最近是否遇到什么特别有压力的事情”时,程野沉默了很久。窗外的阳光移动着角度,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老师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程野极轻地开口,声音沙哑:“我…做噩梦。”
他没有说是什么噩梦,但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紧闭心门的一道缝隙。
王老师点了点头,眼神中没有惊讶,只有理解:“噩梦很常见,尤其是经历过一些…特别的事情之后。它可能是身体和大脑在尝试处理一些难以消化的情绪和记忆。”
他没有追问噩梦的内容,而是温和地引导:“当噩梦来的时候,你感觉怎么样?”
“害怕…喘不过气…”程野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嗯,那种感觉一定很难受。”王老师表示共情,“我们可以尝试一些简单的方法,比如在睡前做一些放松练习,或者醒来后告诉自己‘这只是梦,我现在很安全’。慢慢来,不着急。”
接着,王老师又聊到了“警惕性”和“人群中的不适感”,他用“创伤后常见的自我保护机制”来解释,让程野明白,这些反应并非软弱或异常,而是身体在极端压力下的正常应对方式。
程野紧绷的神经,在王老师平和而专业的引导下,一点点松弛下来。他依旧没有提及具体的事件,但开始描述那些困扰他的感受——突如其来的心悸、对特定声音的敏感、难以集中注意力…
王老师认真地听着,适时地给予肯定和解释,并提供了一些实用的应对技巧,如腹式呼吸法、感官接地练习等。他始终强调:“恢复需要时间,允许自己有各种情绪,重要的是,你正在积极地面对它。”
五十分钟的咨询时间很快过去。当王老师温和地宣布本次咨询结束时,程野甚至有些恍惚。他站起身,感觉身体轻盈了一些,胸口那种沉闷的压迫感似乎也减轻了些许。
“下周同样时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聊聊。”王老师送他到门口,微笑着说,“记住,寻求帮助是勇敢的表现。”
程野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王老师。”
他推开咨询室的门,走了出去。沐诗婷果然还等在外面,正坐在长椅上低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和关切。
程野走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沐诗婷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同于往日的…平静和释然。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脸上绽放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轻声问:“还好吗?”
程野点了点头,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嗯。还好。”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沐诗婷知道,这第一步,他迈出去了。而且,走得比想象中要稳。
两人并肩走出心理咨询中心。阳光正好,微风拂面。程野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前路依旧漫长,但至少,他已经…踏上了正确的方向。
无声的启程,往往始于…最勇敢的一步。
而陪伴,是最长情的…治愈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