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近乎刻意维持的平静中悄然滑过。程野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校园的轨道上——上课、去图书馆、在食堂吃饭。他不再刻意躲避人群,但也极少主动与人交流。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或图书馆的窗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
他的回归,在校园里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涟漪。关于他“因病休学”又“康复归来”的官方说法,虽然平息了大部分猜测,但仍有不少好奇和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他与沐诗婷之间那种明显超越普通同学关系的默契和亲近,更是成了不少人私下讨论的话题。
对于这些,程野置若罔闻。他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涟漪,但石子本身却沉入了水底,沉默而坚定。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已经过去,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让水面重新恢复平静,也让自己的内心真正沉淀下来。
沐诗婷成了他平静生活中最温暖的存在。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而是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开朗和自然,只是更多了一份细腻的体贴和不动声色的守护。她会提前帮他占好座位,会记得他喜欢吃的菜,会在自习时悄悄在他桌上放一杯温热的牛奶,会在傍晚拉着他去操场散步,什么也不说,只是并肩走着,看夕阳西下。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它一点点驱散着程野心底残留的寒意,让他感受到一种被接纳、被理解的安宁。
这天下午,只有他们两人在自习室。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室内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程野正在看一本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心理干预的书籍(这是他主动去借阅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沐诗婷做完了一套习题,抬起头,看到程野专注的侧脸和微蹙的眉头,心中微微一动。她放下笔,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吗?”
程野从沉思中回过神,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朦胧的雨幕上,声音有些飘忽,“有时候会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醒来后,虽然知道梦是假的,但那种感觉…还留在身体里。”
沐诗婷的心微微一紧。这是程野第一次主动提及那段经历带来的感受,虽然说得极其隐晦。她放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看着他:“那种感觉…会慢慢变淡的。就像这场雨,下得再大,也总有停的时候。天,总会晴的。”
程野转过头,对上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她的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全然的信任和…一种与他共同等待天晴的耐心。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嗯,我知道。”
这个笑容很轻,却像一缕阳光,瞬间穿透了沐诗婷心中的阴霾。她也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就好!晚上想吃什么?食堂新开了个窗口,听说酸菜鱼不错!”
“好,听你的。”程野点点头。
简单的对话,却让自习室里的空气变得格外温暖。雨声依旧,但心中的某个角落,仿佛真的…放晴了一点点。
放学后,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湿漉漉的校园小路上。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沐诗婷小心地举着伞,大半都倾向程野那边,自己的肩膀淋湿了也毫不在意。
程野察觉到了,默默地将伞向她那边挪了挪。
“哎呀,你别动!你伤还没好利索呢,不能淋雨!”沐诗婷连忙又把伞推回去。
程野看着她固执的样子,没有再争,只是伸出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这样两人都能在伞下。
沐诗婷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脸颊飞起两抹红云,心跳如擂鼓,却没有挣脱,反而下意识地向他靠得更近了些。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细密的声响。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一种无声的、带着青涩甜蜜的暖流,在紧贴的肌肤和交织的呼吸间悄然流淌。过去的阴影似乎被这雨幕隔绝在外,伞下的小小世界,只有彼此和这份逐渐清晰的…心意。
这无声的涟漪,虽微小,却正在…悄然改变着两人之间的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