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面色并没有什么太多变化,为君者,自然都知道要如何喜怒不形于色,夏俊义看着皇帝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于是继续往下说道。
“太傅性情刚直,出走时带的最多的也就是书,这些年想来过得多有不易,难得有了个可以安居的住所,还是尽量不要去打扰的好。
且那几个孩子年幼,家中又势弱,倘若现在就封赏太过,只怕是要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陛下远在长安,鞭长莫及,到时候若有什么意外,反而不好。
听闻这几个孩子的父亲在府学一直名列前茅,府学的夫子对其都十分欣赏,听闻他打算今年下场试一试秋闱,如果顺利的话,明年春闱也是要来长安的。”
再次听到有人提起张庆山,皇帝也难得的来了点兴趣:“夏卿对这位张庆山很是看重呀,你可是觉得,这张庆山明年可以中榜?”
夏俊义自然不能说自己很看好张庆山,这张庆山一定是可以的云云,这样说,难免会让皇帝觉得,他这个户部尚书,是在给自己招揽门生。
其他人也就算了,张庆山可是能和何夫子牵扯上关系的人,要是让皇帝误会了他的居心,那才是真的麻烦。
既然迂回行不通,夏俊义干脆据实禀告:“回陛下,是臣的孙儿来信说,几个孩子对于封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
只是几个孩子聪慧,知道像是他们家这种寒门,在春闱杀出重围难上加难,至少通榜扬名的钱,他们家就拿不出来太多。
臣读过信之后,也去调查过这张庆山,发现确实是个有才能的,府学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近几年光州府学每年也都有那么三四个人能考中进士。
臣想着几个孩子一片孝心,这张庆山也确实是个有能力的,难免就想着多为几个孩子说说话。”
听到夏俊义这么说,皇帝反而笑了:“难怪老师会收这几个小弟子,如此至纯至孝的孩子,朕听了都觉得喜欢。
既然这是几个孩子的孝心,又是朕的师弟师妹,朕自然要照顾一二,这张庆山要是真的争气,明年春闱,夏卿也帮上一帮吧。
不过给麦子的赏却不能省,虽说不好大张旗鼓地赏赐,但是听你们的奏报,张家确实缺钱,不如就赏麦子五百两吧。
对了,一会儿朕让秦淮把银子给你,你去偷偷换成银票,让你孙子悄悄给,这么大一笔钱,可别让几个孩子被人盯上了。”
夏俊义也没有想到皇帝对这几个没见过面的师弟师妹如此上心,但是转念一想那恨不得斗出个你死我活的太子和三皇子,夏俊义又有些理解了。
这种家庭和睦,一家人劲往一处使,努力向着更好的日子努力的氛围,即便是至尊帝王,也难免都会生出几分向往吧。
秦淮端来的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五百两白银,那也太显眼了点,一向抠门的皇帝突然大方,别人想不注意都难。
秦淮端来的是五十两金子,虽然同样不算少,但是拿了个小木匣子装着,又写了赏赐的单子。
对外只说是陛下觉得夏修瑾办事可靠,进献了曲辕犁,皇帝一高兴给的赏赐。
这样一来,实惠归了麦子,好名声归了夏修瑾,明年夏俊义帮忙的时候,总也得更尽力些。
夏尚书抱着小木盒子出宫的时候,侍卫只查看了赏赐的单子,就将人放行了,能在这里守宫门的,都是勋贵子弟,谁还不认识谁了,自然没有人仔细查看夏俊义带出宫的赏赐。
夏俊义一出宫门,就让人将车赶到了钱庄,把盒子里的银子换成了银票,一两金换十两银,五十两金子正好换了五百两的银票。
另一边,临水村里,麦子并不知道自己头上就要砸下来一笔巨款,她眼下正在认命地帮着红豆一起干活。
冬小麦返青之后,红豆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就她那五亩地,和张庆海犁过一遍之后,又撒了一遍草木灰犁了一遍。
见只有他们两个孩子忙活,张静和看不下去,也跟着红豆一起干起了地里面的活。
深耕了两遍地之后,三个人又一起给地里浇了水,等地晾到差不多的时候,再犁一遍地,就可以播种土豆和白山药了。
红豆还野心勃勃地想要扦插金银花和女贞子,还说服了阿奶将家里一大片怎么也种不好粮食的地给了她去扦插金银花和女贞子。
那块地是张庆山分的口分田,土质不好,分给他们家的时候,也就是一片荒地,地里还有不少石子。
张家人每年都要仔细翻一翻那块地,整理了几年之后,总算是有了些样子,不过土质还是不好,每年也就能收些豆子。
红豆和自己阿奶一通画大饼:“阿奶,你信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小叔和大舅舅一起跟着李家的商队出去,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学怎么组建商队。
当然,这商队的名字不能落到小叔身上,从前那是没有办法 小叔被耽误了,但是小叔日后的孩子还是有机会的。
因此无论如何,小叔都不能成为商籍,左右我外公家就是商户,落在他们身上正合适,让小叔跟在他们后面挣钱就是。”
李玉秀看着小嘴叭叭的红豆,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你是说从找到金银花的时候,你就想好了后边的事情?”
“阿奶,虽然先生总教育我们要目光长远,但是我的目光倒也没有那么长远,只是我把金银花枝子随手插在地上,却活了的时候 我才有了这个想法。
可是后面去卖了几次药材,我也知道了,这什么药材,只有缺的时候才最值钱,咱们要想多种,就得想法子把药材运出去卖。
我也是那会才想着要成立商队的事情,但是那会儿也没有眉目。
直到麦子画出来了那些木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所以才把小叔和大舅舅塞进去商队学习了。”
李玉秀还能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要是现在还能说出个不字,那都是在挡她孙女的路。
还好把这几个孩子送去学堂读书了,不然自己孙女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