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入口的黄沙还在簌簌滑落,李忠正指挥士兵收敛阵亡弟兄的遗体,我攥着史珍香灵剑的掌心却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红纹在剑身上若隐若现,像是在牵引着什么 —— 方才清点人数时,镇里失踪的三名村民始终没有踪迹,这灵剑的异动,恐怕与此有关。
“李将军,照看一下弟兄们。” 我将灵剑横在胸前,阳气流淌间,红纹突然指向崩塌古墓的西侧,“那里还有未散的阴气,村民或许在里面。”
李忠刚要劝阻,我已踏着七星步跃过断壁残垣。西侧的墓道并未完全封堵,坍塌的石块间留有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比地宫更浓郁的腐臭阴气正从缝隙中往外渗。灵剑在掌心发烫,珍香的声音虚弱却清晰:“道爷,里面有聚阴棺的气息,比之前那口更凶。”
我挥剑斩断垂落的蛛网,侧身挤入缝隙。墓道尽头的石门虚掩着,推开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 这是一间比之前地宫更宽阔的主墓室,穹顶镶嵌着数十颗夜明珠,却照不亮半分阴晦。正中央,一口丈许高的黑色石棺悬浮在三尺半空,棺身缠绕的黑雾如活物般翻滚,棺盖已裂开尺许宽的缝隙,一只枯黑如炭的手正从缝中缓缓伸出,指节处覆盖着细密的黑色鳞片,指甲泛着幽绿的寒光。
石棺下方,三丈见方的血阵泛着粘稠的红光,阵眼处刻满扭曲的符文,三名衣衫褴褛的村民正躺在阵中昏迷不醒。我认得他们,是镇东头开杂货铺的王老汉,还有他那对年仅十岁的孙儿孙女。三人脖颈处缠着暗红色的血线,血液顺着血线流入阵眼,化作缕缕红雾被石棺吸噬。
“张守义,你坏我教大事!”
尖锐的怒喝从石棺左侧传来。三名身着黑斗篷的人影同时转身,为首者脸上戴着青铜鬼面,鬼面的獠牙处还凝着未干的血迹,手中握着一把三尺长的骨刀 —— 刀身由整根巨兽胫骨炼制而成,表面布满暗红色的血脉纹路,刀柄镶嵌着一颗浑浊的骷髅头,眼窝中跳动着幽绿鬼火。另外两人身形一胖一瘦,胖者手持铜铃,瘦者腰间挂着七八个陶罐,罐口溢出的黑气与石棺的黑雾遥相呼应。
我踏前一步,灵剑红纹暴涨:“阴罗教余孽,竟敢掳掠百姓炼煞!”
青铜鬼面首领发出桀桀怪笑,骨刀在他手中一转,带起的刀风裹着浓烈的腐臭阴气扑面而来:“二十年前你师父毁我教基业,今日便拿你这道貌岸然的伪道姑偿命!”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起,骨刀带着破空之声直劈我的面门。
我举剑格挡,“铛” 的一声脆响震得耳膜生疼。灵剑的阳炎与骨刀的阴气碰撞,腾起漫天白汽,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剑身蔓延至手臂,经脉竟隐隐发麻。这骨刀绝非寻常邪器,刀刃划过灵剑的瞬间,我分明感觉到一股阴毒正顺着剑脊试图侵入体内,幸亏珍香提前预警,灵剑自发涌出阳炎将其焚毁。
“此刀以千年尸骸炼制,辅以万魂精血淬养,比寻常精钢更坚,且伤口会持续流失阳气。” 珍香的声音在剑中急促响起,“道爷小心他的刀势,沉猛中藏着诡变!”
青铜鬼面首领见一击未中,手腕翻转,骨刀如毒蛇吐信般刺向我的小腹。我脚踏 “游龙步” 侧身闪避,同时灵剑反撩,红纹化作一道弧线斩向他的手腕。没想到他竟不闪不避,左手抽出腰间的骨鞭抽向我的面门,迫使我回剑格挡。骨刀趁机擦着我的肋下滑过,玄色道袍被划开一道口子,皮肤虽未受伤,却已感到一阵阴冷的刺痛。
“道爷,血阵在加速运转!” 珍香突然惊呼。
我余光瞥见血阵中的王老汉突然抽搐起来,脖颈处的血线变得愈发粗壮,他孙儿的小脸已毫无血色,嘴唇发紫如中毒般肿胀。胖首领正摇响铜铃,每一声铃响,血阵的红光便浓烈一分,石棺的黑雾也翻滚得更急,那只枯黑的手已完全伸出棺外,正缓缓抓住棺沿。
“先解决那胖子!” 我咬碎舌尖,借着痛感驱散手臂的麻木,真气灌注灵剑,红纹化作丈许长的炎芒,朝着胖首领直刺而去。
瘦首领突然将腰间陶罐尽数掷出,陶罐落地碎裂,里面涌出数十只尺许长的黑虫,虫身覆盖着甲胄,口器闪烁着寒光。“这是腐心虫,专噬修士真气!” 珍香的提醒刚落,黑虫已如潮水般涌来。
我挥剑横扫,阳炎焚尽前排的黑虫,却不料青铜鬼面首领已绕到我身后,骨刀直劈我的后心。我急忙俯身翻滚,骨刀擦着后背劈在地面,激起的碎石带着阴气溅在肩头,瞬间起了一片紫黑色的疙瘩。
“道爷,用松针!”
我猛然想起怀中还剩 handful 终南山松针,这松针蕴含纯阳之气,虽不足以重创敌人,却能克制阴邪。我反手将松针撒向追来的黑虫,松针落地的瞬间爆发出微弱的金光,黑虫如遇克星般纷纷后退,在地上蜷缩成球。
趁此间隙,我已冲到胖首领面前。他刚要摇响铜铃,灵剑已刺穿他的胸膛。胖首领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化作一滩黑灰被血阵吸噬。铜铃落地的刹那,血阵的红光果然黯淡了几分,石棺的黑雾也停滞了一瞬。
“找死!”
青铜鬼面首领怒吼着扑来,骨刀的血脉纹路突然亮起,刀身暴涨至五尺多长,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向我。我将真气催至极致,灵剑红纹化作一只火鸟,迎着骨刀撞了上去。“轰” 的一声巨响,我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骨刀的阴气已侵入五脏六腑,我咳出一口黑血,刚要起身,却见瘦首领正将陶罐中的黑气灌入王老汉孙儿的口鼻。那孩子瞬间睁开双眼,瞳孔已变成全黑,起身朝着我扑来,指甲变得如刀锋般锋利。
“是摄魂术!” 珍香急道,“他用阴气化开了孩子的三魂七魄,快用纯阳真气唤醒他们!”
我强忍剧痛冲过去,点在孩子的眉心处注入阳气。孩子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黑血从七窍流出,瘦首领趁机将一只陶罐掷向我的后脑。千钧一发之际,灵剑突然自行飞出,斩断陶罐的同时,红纹化作一道光鞭缠住瘦首领的脖颈。
“饶命!” 瘦首领惨叫着跪地求饶,“是青铜护法逼我的!血阵的核心在阵眼的血魂晶,毁掉它就能救村民!”
我刚要追问,青铜鬼面首领已挥刀斩断光鞭,骨刀直刺瘦首领的心脏:“叛徒!” 瘦首领的身体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一枚染血的铜符。
此时,石棺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棺盖 “咔嚓” 一声被顶开更大的缝隙,第二只枯黑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半截布满鳞片的手臂缓缓探出。石棺的黑雾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每一次呼气,整个墓室的阴气便浓郁一分,夜明珠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道爷,血魂晶在王老汉身下!” 珍香的声音带着急促,“腐骨煞快要醒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冲向血阵,却被青铜鬼面首领拦住去路。他的青铜鬼面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布满符咒的脸:“你以为毁掉血魂晶就能阻止长老重生?这三个村民不过是引子,真正的养料,是你这纯阳之体!”
骨刀突然朝着血阵中的王老汉斩去。我大惊失色,急忙挥剑阻拦,却不料这是声东击西之计。青铜鬼面首领左脚踢向我的膝盖,同时右手成爪,带着黑气抓向我的心口。
“噗嗤” 一声,他的利爪穿透了我的道袍,指尖擦着心脏掠过,带出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阴气瞬间顺着伤口涌入体内,我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道爷!” 珍香的声音带着哭腔,灵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化作一道屏障将我护在其中。
我咬破舌尖强行提神,看着血阵中王老汉祖孙痛苦的模样,想起二十年前珍香为护我而死的场景,一股无名怒火从丹田涌起。我猛地扯下脖颈处的玉佩 —— 那是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玄阳佩,里面封存着他毕生的纯阳真气。
“师父,今日借您之力斩煞!”
我将玄阳佩按在灵剑上,玉佩瞬间碎裂,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剑身。灵剑红纹暴涨至三丈多长,阳炎如烈日般耀眼,整个墓室的阴气都在滋滋作响中退散。青铜鬼面首领面露惊骇,转身就要逃跑。
“哪里走!”
我纵身跃起,灵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下。青铜鬼面首领举刀格挡,骨刀的血脉纹路瞬间崩裂,刀身寸寸碎裂。他惨叫着被阳炎吞噬,只留下那枚青铜鬼面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落地时踉跄了几步,急忙冲到血阵前,挥剑斩断王老汉身下的血魂晶。那是一颗鸽蛋大小的红色晶体,碎裂的瞬间,血阵的红光彻底消散,缠绕在村民脖颈的血线也化作飞灰。
就在此时,石棺突然发出 “砰” 的一声巨响,棺盖被彻底顶开。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阴气冲天而起,我抬头望去,只见一具丈二高的遗骸正从石棺中缓缓站起 —— 他身着残破的黑色道袍,周身覆盖着黑色鳞片,眼窝中燃烧着丈许高的幽绿鬼火,双手的指甲长达尺许,每一次挥动都带起阵阵阴风。
腐骨煞!
虽然还未完全成形,但其散发的威压已让我喘不过气。他低下头,幽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整个墓室开始剧烈摇晃,穹顶的夜明珠纷纷坠落,摔得粉碎。
“道爷,他还没完全苏醒,快用玄阳破煞诀!” 珍香的声音在剑中急切响起。
我强忍伤势,双手结印:“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真气在体内急速运转,顺着灵剑注入地面,形成一道巨大的阳炎符文。腐骨煞怒吼着踏向符文,脚掌接触的瞬间,发出 “滋滋” 的灼烧声,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幽绿的鬼火暴涨几分。
就在我准备发动第二道符文时,腐骨煞突然张开嘴,喷出一团浓郁的黑雾。黑雾落地化作无数只腐心虫,朝着我和昏迷的村民扑来。我挥剑斩断虫群,却见腐骨煞已纵身跃起,利爪直取我的头颅。
“道爷小心!”
灵剑自行挡在我身前,与利爪相撞的刹那,红纹黯淡了大半。我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摔在血阵边缘,一口鲜血喷在王老汉的脸上。或许是阳气的刺激,王老汉突然咳嗽起来,缓缓睁开了双眼。
“道…… 道爷?” 王老汉虚弱地开口,看到悬在空中的腐骨煞,吓得浑身颤抖,“那是什么东西?”
“别管那么多,快带孩子走!” 我推了他一把,灵剑再次飞起,缠住腐骨煞的手臂。
王老汉挣扎着抱起孙儿孙女,踉踉跄跄地朝着墓道跑去。腐骨煞见状怒吼,手臂猛地一甩,灵剑被甩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红纹几乎熄灭。
我心中一紧,刚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已被阴气冻僵。腐骨煞一步步逼近,幽绿的鬼火映亮了他布满鳞片的脸,我甚至能看到他牙缝中残留的血肉。
“珍香,你还好吗?” 我轻声问道,掌心的灵剑已不再震颤。
沉默片刻,灵剑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珍香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坚定:“道爷,我还在。师父说过,纯阳之道,在于心而不在于力。您忘了当年在终南山,您教我引动天地阳气的法门吗?”
终南山…… 引动天地阳气……
我猛然想起师父的教诲。当年他曾说,玄阳真气不仅存于体内,更遍布天地之间,唯有心无杂念,方能引动。我闭上眼睛,摒弃所有恐惧,脑海中浮现出镇里百姓的笑脸,浮现出珍香当年的模样,浮现出师父临终前的嘱托。
渐渐地,我感觉到周围的阳气开始汇聚,虽然微弱,却源源不断。掌心的灵剑再次震颤起来,红纹重新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与天地间的阳气融为一体。
腐骨煞已来到我面前,利爪朝着我的头颅拍下。我猛地睁开双眼,真气与天地阳气同时涌入灵剑:“玄阳真火,焚尽邪祟!”
灵剑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迎着腐骨煞的利爪飞去。这一次,阳炎不再是孤军奋战,整个墓室的阳气都被引动,化作无数道火焰缠上腐骨煞的身体。他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在阳炎中剧烈燃烧,黑色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底下焦黑的骨骼。
“不 ——!”
腐骨煞的嘶吼声越来越弱,身体渐渐化为飞灰。石棺失去支撑,重重摔落在地,碎裂成无数块。墓室的阴气彻底消散,阳光透过穹顶的裂缝照进来,温暖而明亮。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灵剑缓缓飞回我的掌心,红纹渐渐恢复平静,却比之前更加温润。
“道爷,我们成功了。” 珍香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充满了欣慰。
我抚摸着灵剑,眼眶微微发热:“是啊,成功了。”
远处传来李忠的呼喊声,我挣扎着站起来,朝着墓道走去。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寒。王老汉正带着孙儿孙女在墓道口等待,看到我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道爷救命之恩!”
我扶起他,望向崩塌的古墓,心中明白,这场战斗或许不是结束,但只要有我在,有史珍香灵剑在,就绝不会让阴邪之物再为祸人间。
李忠带着士兵们迎了上来,看到我身上的伤口,急忙递来疗伤丹药:“道爷,您没事吧?”
“无碍。” 我笑着说道,握紧了手中的灵剑,“收拾一下,我们回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