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内的铜钟敲过三更,殿外的鸦啼愈发凄厉。张道爷蹲在小石头爹的尸蛹前,指尖的金光已暗淡了三分 —— 这是他第七次尝试汇聚玄阳之力,掌心的千年蚌珠泛着温润光晕,松针的阳炎与无根水的清辉缠绕其上,可当金光触到尸蛹的黑壳时,却像撞上了铁板,“嗡” 地一声被弹回,反震得他指节发麻。
“阴壳已与噬魂钉连成一体,纯靠阳气硬冲只会激化尸蛊反噬。” 玄机子翻着从藏经阁找出的《玄阴秘录》,泛黄的书页上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解此蛹者,需以至阳破其邪,以共情引其灵,二者缺一不可。” 他指着 “共情引灵” 四字叹气,“道心需与壳内生者意念相通,可这无形之物,如何捕捉?”
赵虎扶着殿柱站起身,右腿的伤口刚用聚阳露敷过,仍隐隐作痛。他望着殿内三十余具静静躺着的尸蛹,壳内的虫鸣已越来越响,有些茧壳表面的黑纹甚至开始渗出粘稠的黑液,滴在青砖上 “滋滋” 冒烟:“道爷,再拖下去......” 话未说完,便见最靠近供桌的尸蛹突然剧烈震颤,茧壳裂开一道指宽的缝,隐约能看见里面蠕动的虫肢。
就在此时,张道爷怀中的史珍香突然挣脱掌心,剑身带着银芒直飞而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灵剑已稳稳贴在他的心口,冰凉的剑脊贴着皮肉,竟渐渐泛起与体温相近的暖意。更奇异的是,剑身上的血纹开始与他的心跳同频搏动 —— 心跳每一次起伏,血纹便亮起一道红光,灵剑随之发出细碎的嗡鸣,像在与他的道心对话。
这是史珍香第一次主动展现如此强烈的灵性。张道爷只觉心口一热,一股暖流顺着剑脊涌入四肢百骸,原本浮躁的阳气瞬间沉静下来。下一秒,他的意识竟仿佛沉入一片温热的水泽,无数细碎的意念如潮水般涌来:
“娃还在等我回去补渔网......” 那是渔民王二的声音,带着咸腥的海风气息;
“阿娘的药快吃完了,我得回去煎药......” 是山下药铺的学徒,语气满是焦急;
“石头别怕,爹一定能出去......” 这道意念格外清晰,正是小石头爹的心声,夹杂着猎户特有的粗粝喘息。
张道爷眼眶一热,这些意念并非虚幻的声音,而是带着体温与情感的执念 —— 恐惧中藏着求生的渴望,绝望里裹着对亲人的牵挂。他终于明白,《玄阴秘录》所言的 “共情”,不是窥探人心,而是以道心映照众生之苦,成为连接阳气与生灵的桥梁。
“史珍香,助我!” 张道爷低喝一声,掌心重新汇聚金光。这一次,他没有急于催动阳气,而是顺着那些意念的轨迹,将金光缓缓推向尸蛹。神奇的是,原本坚硬的黑壳竟不再反弹,金光如细流般渗入壳内,所过之处,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史珍香在旁盘旋飞舞,剑身上的银芒暴涨,如一道屏障将尸蛹包裹。每当有黑气从茧壳裂缝中溢出,灵剑便立刻斩出阳炎,将黑气劈得粉碎。玄机子见状,立刻将无根水洒向空中,清辉与剑影交织成网,防止阴气四散;赵虎则握紧长刀守在一旁,目光警惕地盯着殿外,随时防备阴罗教的突袭。
半个时辰悄然过去。张道爷额角渗出冷汗,维持道心共鸣远比硬拼阳气费力,可掌心的金光始终稳定流淌。突然,“咔嚓” 一声脆响,尸蛹的黑壳从顶端裂开,无数细小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壳内的虫鸣戛然而止。当金光彻底穿透阴壳时,黑壳轰然碎裂,化作缕缕黑烟被史珍香斩尽。
小石头爹虚弱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眉心的噬魂钉已自行脱落,滚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嘴唇微动,含糊地念着 “石头”,小石头立刻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脖子,泪水滴在父亲沾满黑污的脸上:“爹!我在这儿!”
“成了!” 周伯激动得直搓手。张道爷喘着粗气站起身,史珍香轻轻落在他掌心,剑身上的血纹淡了许多,却更显温润。他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以剑魂连道心,以道心映生魂,玄机子道长,你我各守一方,赵将军辅助引气!”
玄机子立刻领悟,取来三枚松针捏在手中,将蚌珠放在眉心:“老道试试!” 他走到一具裹着碎花布的尸蛹前,学着张道爷的模样将掌心贴在壳上。起初金光仍有些滞涩,可当他想起这具尸蛹是山下针线铺的李婶,想起她每次上山都给观里送鞋垫时,心口突然一软 ——“女儿还在等我做新鞋” 的意念清晰传来,金光瞬间顺畅地渗入壳内。
赵虎虽无道家修为,却有一身军人的浩然正气。他握紧长刀,将聚阳露抹在刀身,刀柄贴在尸蛹上。当他感受到壳内 “弟兄们还在等我守寨” 的执念时,眼中燃起怒火,大喝一声:“给我出来!” 阳气顺着刀柄涌入,尸蛹的黑壳竟也应声开裂。
渔民们见状纷纷效仿。周伯将蚌珠贴在尸蛹上,想着同船遇害的老伙计,眼泪掉在黑壳上,竟也引动了微弱的金光;几个年轻后生互相搭着肩膀,将阳气汇聚一处,以 “护家” 的意念冲破阴壳。史珍香则在殿内穿梭飞舞,银芒所到之处,阴气无不溃散,为众人扫清阻碍。
殿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三清殿时,最后一具尸蛹终于裂开。三十余名村民虽虚弱不堪,却都保住了性命,被各自的亲人搀扶着坐在地上,喝着温热的米汤。小石头爹已能勉强睁眼,握着儿子的手笑出了眼泪。
张道爷望着眼前的景象,握紧了手中的史珍香。灵剑在晨光中泛着莹白的光芒,剑身上的血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金光 —— 经历了道心与剑魂的共鸣,它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玄机子走到他身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三玄阳之物经此一用,阳气更盛,三才阵的威力又增了几分。”
突然,观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叫。赵虎猛地拔出长刀:“不好,是大护法的人!” 众人冲到殿外,只见观门处躺着两名负责警戒的渔民,鲜血染红了台阶,远处的山道上,一支黑衣队伍正朝着青云观疾驰而来,为首的人身披黑甲,手持聚阴幡,正是阴罗教的大护法。
张道爷将史珍香横在胸前,晨光洒在剑身上,映出耀眼的锋芒。身后,刚获救的村民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渔民们举起了磨亮的渔叉,猎户握紧了弓箭 —— 虽然他们刚从鬼门关回来,却已做好了与青云观共存亡的准备。
“决战,提前了。” 张道爷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史珍香发出清亮的剑鸣,与远处传来的阴锣声遥相对抗,在黎明的晨光中,奏响了最后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