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岭妈宫的铜铃刚掠过巳时,凤凰山的晨雾还没褪尽,三道沾着绿苔的身影就撞开了宫门。领头的是坪坑村的采菇人阿旺,他怀里扶着个脸色发青的少年,另一个汉子背着半篓发霉的菌子,一进门就瘫坐在门槛上:“关叔!小师父!山里的雾气要吃人了!”
父亲正对着罗盘调试新画的镇煞符,见状立刻搁下桃木剑。阿旺扶着少年坐在供桌旁,少年嘴皮泛紫,捂着胸口不停干呕,衣襟上沾着些黏腻的绿雾,散发出腐烂树叶的腥气:“今早带阿树去采鸡枞菌,刚进西坡林子就撞见绿雾,吸了两口就头晕,阿树直接栽倒在地!”
我刚把给阿木立衣冠冢的纸钱叠好,见阿树的症状心头一紧 —— 前两章渡孤魂时还好好的西坡,怎么突然冒出怪雾?小明端来温开水喂阿树,指尖的菩提子佛珠微微发烫:“雾气里有邪祟气,比阿木的孤魂阴气烈得多。”
雷伯拄着拐杖赶来时,烟袋锅子都在发抖:“这雾闹了两天了!昨天二婶家的羊进了山,回来就不吃草,今早发现死在羊圈里,口鼻全是绿沫子!” 他从布包里掏出片焦黑的树叶,“这是从雾里捡的,好好的枫香树叶,竟像被毒烟熏过似的。”
陈阳背着光谱检测仪跑进来,镜片上还沾着露水:“刚在鹰嘴崖检测过,那雾里有未知的能量波,不是自然瘴气。” 他调出屏幕上的图谱,红色波峰尖锐得像把刀,“和上次黑熊精身上的煞气同源,但更凝练,像是人为催动的。”
李道长捻着胡须走到门槛边,望着凤凰山方向的绿雾,眉头拧成疙瘩:“是暗影组织的余孽!他们想用邪术瘴气污染凤凰山的地脉,中秋阴蛇阵需要借地脉阴气发力。” 他转头看向我,目光里带着期许,“你爹教你的破邪符,该派上用场了。”
我的耳尖突然发烫,手不自觉摸向怀里的符袋 —— 那是父亲上周刚教我画的破邪符,黄表纸用柚子叶水浸过,朱砂里掺了糯米粉,符纹里藏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的九字真言。“我…… 我还没独自用过符。” 声音里的紧张藏都藏不住。
父亲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从抽屉里取出个漆盒:“这里面是开元寺求的香灰,混在符纸里能增阳气。” 他打开盒盖,细白的香灰带着松脂香,“破邪符讲究‘心诚符灵’,你记住,符是护民的工具,不是摆设。” 母亲早已备好竹篮,装着山泉水、柚子叶和三炷檀香:“都是今早刚取的,阳气足。”
出发时,西坡的绿雾已经漫到山脚,像条黏腻的绿蛇缠在树林间。阿旺在前头引路,脚步虚浮得厉害:“雾是从断魂崖那边冒出来的,那地方是凤凰山的地脉眼,去年塌方后就没人敢去。” 我想起父亲说过,地脉眼是山林灵气汇聚之处,一旦被污染,整座山都会衰败。
走到离断魂崖还有半里地,绿雾已经浓得化不开,阳光穿进来都变成暗绿色。陈阳举着光谱仪扫过雾气,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邪术能量浓度在飙升!里面有活物在催动瘴气!” 他迅速调整参数,“检测到三个热源,应该是黑衣人!”
李道长从布包里取出罗盘,指针疯狂打转:“瘴气里掺了腐叶毒和阴魂灰,这是《太上秘法》里记载的邪术伎俩,专门用来污染地脉。” 他转头看向我,“破邪符要对着地脉眼的方向施展,才能彻底驱散瘴气。”
我深吸一口气,从符袋里取出三张破邪符。黄表纸入手温热,符纹是父亲手把手教我画的,中间是八卦图案,四周环绕着九字真言,朱砂痕迹里还能看见细碎的糯米粒。母亲递过山泉水:“先净手,画符人的心要比水干净。”
净手时,指尖触到胸口的关公瓷像,突然想起父亲教我的施法口诀。我点燃三炷檀香插在石缝里,烟气刚升起就被绿雾卷走,却在离我三尺处绕了个圈 —— 是瓷像的阳气护住了香火。“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我在心里默念九字真言,指尖抚过符纸,突然不那么紧张了。
陈阳突然喊道:“小心!瘴气在收缩!” 只见绿雾像有生命似的聚拢,中间隐约浮现出三个黑影,正对着断魂崖下的石缝念咒。石缝里渗出黑色的汁液,混着绿雾蒸腾而上,周围的草木瞬间枯萎发黄 —— 那就是地脉眼,已经被邪术污染了。
“就是现在!” 李道长喊道。我抓起一张破邪符,按照父亲教的姿势捏在指尖,对着地脉眼的方向踏了个罡步。“破邪符散,瘴气尽消,” 我念出咒语,声音竟比预想中坚定,“山林清新,人安康好!” 念到最后一字,我将符纸用力掷向绿雾中心。
符纸刚接触雾气就 “嘭” 地炸开,红光像利剑般穿透绿雾,九字真言的金光从符纹里迸发出来。我清楚地看见,红光所过之处,绿雾像冰雪遇火般消融,露出里面三个穿黑衣的人影 —— 他们脸上蒙着黑布,手里还拿着刻着蛇纹的令牌。
“是暗影的人!” 陈阳举着探照灯照过去。黑衣人见状慌了神,其中一个想抬手念咒,却被符纸的余波震得后退几步,令牌 “当啷” 掉在地上。“快走!” 领头的黑衣人喊道,三人跌跌撞撞地往山林深处跑,转眼就没了踪影。
绿雾还在慢慢消散,空气中的腥气渐渐被草木的清香取代。我又掷出两张破邪符,红光分别落在地脉眼和周围的枯草地上。符纸炸开的瞬间,石缝里的黑色汁液停止渗出,枯草的根部竟泛起淡淡的绿色。陈阳的光谱仪恢复了正常:“邪术能量消失了,地脉灵气在恢复!”
阿旺和汉子赶紧跑到刚才晕倒的地方,少年已经醒了过来,脸色虽然还有点白,但不再干呕了:“刚才好像有股暖风吹进胸口,舒服多了。” 雷伯拄着拐杖走过来,摸着重新焕发生机的野草,眼眶有些红:“断魂崖的草又活了,这地脉保住了。”
我捡起黑衣人掉的令牌,上面的蛇纹和之前黑熊精身上的煞气纹路一模一样。李道长接过令牌看了看,眉头紧锁:“这是暗影组织的分舵令牌,看来他们在凤凰山布的局比我们想的大。” 父亲从怀里掏出张符纸,贴在令牌上:“先封了上面的邪气,留着当线索。”
回程时,阳光已经能穿透树林,洒下细碎的光斑。村民们听说瘴气散了,都在村口等着,手里捧着刚蒸的栀粽和晒干的草药。雷婶塞给我一个热乎乎的栀粽:“小师父,这是用新收的栀子做的,败火!” 阿树的娘提着竹篮跟过来,里面是罐刚泡的凤凰单丛茶:“喝口茶解解乏,多亏你救了阿树。”
回到厦岭妈宫,我把令牌放在供桌上,看着上面的蛇纹发呆。父亲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第一次施法就这么顺利,长大了。” 他拿起令牌,“这蛇纹和中秋阴蛇阵有关,暗影是想借地脉阴气养阵,幸好你及时破了瘴气。”
小明正在给阿木的衣冠冢写牌位,闻言抬头道:“师父说,邪术再厉害也敌不过人心,他们污染地脉,就是怕我们守住凤凰山。” 他把牌位放在供桌旁,和关公瓷像并排摆放,“阿木要是知道地脉保住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我掏出笔记本,写下:“绿雾锁山,邪术侵脉,符纸破晓,草木重生。” 旁边画着破邪符炸开的模样,红光穿透绿雾,地脉眼泛着灵气的微光,黑衣人的身影在金光中逃窜。胸口的关公瓷像贴着皮肤,带着熟悉的暖意,那是守护的温度。
母亲端来刚煮好的绿豆汤,里面加了凤凰山的蜂蜜:“喝点甜的补补,刚才施法肯定耗了不少心神。” 我接过瓷碗,看着窗外的凤凰山 —— 夕阳给山林镀上暖金色,雾气散尽后的山林格外清新,鸟儿在树上唱着歌,一切都恢复了生机。
陈阳正在分析令牌的材质,突然抬头道:“这令牌是用阴沉木做的,只有凤凰山深处才有。” 他调出地图,指着断魂崖附近的区域,“他们的藏身地可能在这边。” 父亲点点头:“中秋越来越近了,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们的老巢,不能让阴蛇阵成了气候。”
夜里,我坐在门槛上,手里转着剩下的破邪符。月光洒在符纸上,朱砂痕迹泛着淡淡的红光。远处的凤凰山安静而祥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我想起刚才施法时的场景,原来守护这片土地,不只是父亲和李道长的事,我也能成为其中一员 —— 用父亲教的符,用胸口的瓷像,用一颗想守护烟火人间的心。
妈宫的铜铃在夜里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为消散的瘴气祈福,也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鼓劲。我把破邪符小心地放进符袋,摸了摸胸口的关公瓷像。暗影组织还在暗处,中秋的阴蛇阵还在等着我们,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这山林的地脉还在,就没有破不了的邪术,没有护不住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