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哲用棉签小心擦拭放大镜边缘。镜片上的刻痕在灯光下逐渐清晰。他认出那是黄嫣的笔迹,和当年笔记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那行小字刻着黄嫣的生日,后面跟着一句未写完的“等你”。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叶哲抓起外套冲出门,看见33路公交车正驶离站台。他跑向公交站,但车子已经开远。 叶哲拦下一辆出租车。“跟着前面那辆33路。” 司机踩下油门。“追公交?” “对。”叶哲盯着前方,“不能跟丢。” 出租车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穿行。33路公交车在每个站点停靠,上下乘客。叶哲看着公交车门开合,担心黄嫣会在某一站下车。 “你女朋友在车上?”司机问。 “可能。”叶哲说,“我不确定。” 司机加快车速,与公交车保持更近的距离。“这个时间点,33路一般都是去珠江码头。” 叶哲想起细纲里提到的珠江夜游。他拿出手机查看地图,33路的终点站确实是珠江码头。 公交车在红灯前停下。叶哲付钱下车,跑到公交车门边。他透过车窗寻找黄嫣的身影,但车内乘客太多,看不清楚。 绿灯亮起,公交车启动。叶哲快步跟上,在车门关闭前挤上车。 “投币两元。”司机说。 叶哲摸出零钱投入投币箱。他站在车厢前部,仔细查看每一位乘客。多数是上班族和学生,没有黄嫣。 公交车继续行驶。叶哲走到车厢后部,仍然没有找到黄嫣。他靠在栏杆上,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这些路他们十年前经常走。 “你在找人?”一个中年女士问。 “一个朋友。”叶哲说,“她经常坐这趟车。” 女士指向车厢中部。“刚才有个女的在珠江码头下车了。她拿着一个帆布包,上面印着福和中学的校徽。” 叶哲道谢后走向车门。公交车正好到站,他第一个下车。 珠江码头人来人往。叶哲在人群中寻找拿帆布包的女性。他看见一个背影很像黄嫣,快步上前。 “黄嫣?” 那人转过身,是个陌生女性。“你认错人了。” 叶哲继续在码头寻找。他走到售票处,询问工作人员是否见过黄嫣。 “穿灰色外套,拿帆布包?”工作人员想了想,“她买了夜游船票,说是晚上来取。” 叶哲也买了一张夜游船票。他走出售票处,在码头边的长椅坐下。 手机响起,是黄嫣发来的消息。“你出门了?” 叶哲回复:“在珠江码头。看到你买的船票了。” 黄嫣很快回复:“我过来找你。” 叶哲等待时观察着码头。十年过去,这里变化很大。新建的候船厅,扩建的停车场。只有江水还是老样子,缓缓流向远方。 黄嫣出现在码头入口。她穿着灰色外套,手里拿着帆布包。 叶哲起身迎上去。“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猜的。”黄嫣说,“你看到镜片上的字了?” 叶哲点头。“为什么刻在那里?” “毕业前刻的。”黄嫣走向江边栏杆,“当时觉得,如果你哪天用这个放大镜,可能会看到。” 他们靠在栏杆上,看着江水。早班的渡轮正在靠岸,乘客排队下船。 “那年暴雨夜,你的笔记本被雨水泡皱。”叶哲说,“我帮你晾干时,看到过类似的笔迹。” 黄嫣转头看他。“你记得?” “记得。”叶哲说,“笔记本最后一页,你写了‘等你’,但没写完。” 黄嫣沉默片刻。“那天我去找你,想告诉你观星点的事。但你在教室给罗薇讲题,我就走了。” 叶哲记得那个雨天。黄嫣浑身湿透出现在教室门口,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他当时以为她只是路过。 “如果我当时追出去……” “没有如果。”黄嫣打断他,“都过去了。” 码头上的游客越来越多。导游举着小旗,带领团队走向候船厅。 叶哲从口袋里拿出放大镜。“这个放大镜,你什么时候刻的字?” “复读最后一周。”黄嫣说,“在实验室用刻刀刻的。本来想刻完整句话,但时间不够。” “完整的句子是什么?” 黄嫣看着江水。“等你一起去中山大学看星星。” 叶哲握紧放大镜。镜片边缘的刻痕在阳光下反光。 “毕业后我去过中山大学。”叶哲说,“在图书馆顶层观测台等了一晚上。” 这次轮到黄嫣惊讶。“什么时候?” “工作第一年。”叶哲说,“听说你去了广州,我想你可能在那边读研。” 他们离开栏杆,沿着江边散步。晨跑的人从身边经过,江风带来潮湿的气息。 “我没读研。”黄嫣说,“在广州工作了两年就回来了。” “为什么会来?” 黄嫣停下脚步,看向对岸。“记得福和中学的蒲公英灯吗?每年四月亮灯时,我都在想,会不会在灯下遇见你。” 叶哲想起学校门口那盏灯。毕业十年,他每年四月都会回学校看灯,但从未遇见过黄嫣。 “我去年四月回去过。”叶哲说,“灯坏了,没亮。” “我知道。”黄嫣说,“我也在。” 他们继续往前走。路边有小贩在卖早餐,蒸笼冒着热气。 叶哲买了两份肠粉。他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吃早餐。 “昨晚的观星点,现在成了公园。”黄嫣说,“有路灯,看星星没那么清楚了。” “下次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叶哲说,“我知道郊区有个地方,光污染少。” 黄嫣吃完最后一口肠粉。“好。” 他们收拾餐盒,扔进垃圾桶。码头的广播通知夜游船票可以提前登船参观。 “要去看看吗?”叶哲问。 黄嫣摇头。“晚上再看吧。” 他们离开码头,走向公交站。33路公交车正好进站。 上车后,他们找到后排的座位。公交车启动,沿着江边道路行驶。 “你后来见过罗薇吗?”黄嫣问。 “没有。”叶哲说,“她出国后就没联系了。” 黄嫣看着窗外。“她给我寄过明信片,说国外的蒲公英和家乡不一样。” 叶哲想起当年为罗薇种的那些蒲公英。现在学校花坛里还有几株,每年四月开花。 “陈叔还在照顾那些花。”叶哲说,“我上个月回去看过他。” “他身体还好吗?” “还是爱唠叨。”叶哲说,“说我该成家了。” 公交车经过福和中学。校门紧闭,假期还没有结束。蒲公英灯挂在门口,灯罩有些褪色。 “灯修好了。”黄嫣指着校门。 叶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蒲公英灯确实换了新灯罩,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今年四月可以来看灯。”叶哲说。 黄嫣点头。“好。” 公交车到站,他们下车。叶哲送黄嫣到她住的公寓楼下。 “晚上我去接你。”叶哲说,“六点可以吗?” 黄嫣同意。“我等你。” 叶哲看着黄嫣走进公寓楼,然后转身离开。他拿出手机查看时间,早上八点十七分。 他步行回家,路过早餐店时又买了一份肠粉。店老板认得他,多给了一勺酱汁。 回到家,叶哲把肠粉放在桌上,再次拿起放大镜。在“等你”两个字下面,他发现了一个更小的刻痕。那是一个箭头,指向镜片中央。 叶哲调整放大镜角度,对准窗外的阳光。镜片聚焦的光点落在桌面上,形成一个明亮的光斑。 他移动放大镜,光斑随之移动。当光斑落在草稿纸的某个位置时,他注意到纸张微微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