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寻苏醒并初步掌握平衡道域的消息,如同春风般迅速传遍了沧溟宗高层,给正处于内外压力下的宗门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然而,墨寻本人却并未急于露面,他选择继续留在源殿深处,一方面彻底稳固刚刚突破的境界,熟悉平衡道域的各种妙用;另一方面,则与玄明道长进行深层次的论道交流。
玄明道长身为玉清仙宗长老,对大道法则的理解远非沧溟界修士可比。他所阐述的“混元一气”、“清静无为”、“天人交感”等理念,虽然与墨寻自成天地、掌控平衡的道路不尽相同,却极大地拓宽了他的视野,尤其是在如何更精微地调节自身道域与外界大天地关系,以及如何以自身之道引动、安抚乃至“说服”外界法则方面,给予了墨寻极大的启发。
“小友之道,霸道与王道并存。霸道在于统御自身法则,自成循环;王道在于包容调和,化外力为己用。此路艰难,但若能走通,前途不可限量。”玄明道长评价道,眼中不乏赞赏。他能感觉到,与墨寻论道,自身对“清气”的运转和理解也隐隐有所精进,这平衡之道,果然玄妙。
就在墨寻沉浸于大道感悟之时,一个他未曾想到的访客,来到了源殿之外。
来人身姿挺拔,如出鞘利剑,气息锋锐无比,却又带着一种历经沉淀的沉稳。他身着沧溟宗核心弟子的服饰,但眉宇间那股独特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剑意,却让墨寻感到一丝熟悉。
“凌轩?”墨寻有些意外,神识扫过,更是微微一惊。此时的凌轩,赫然已是神藏境中期巅峰的修为!而且其剑意之纯粹凝练,远超同阶,甚至给墨寻一种隐隐的威胁感。这五年,他的进步堪称神速。
“莫尘师弟,别来无恙。”凌轩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看向墨寻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以及……灼热的战意。“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墨寻?”
墨寻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他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何况面对的是凌轩这等心思通透之人。他挥手撤去源殿门口的禁制,笑道:“名字不过代号,凌师兄还是如往常般称呼即可。五年不见,师兄风采更胜往昔,看来机缘不小。”
凌轩步入殿内,目光扫过墨寻周身那若有若无、仿佛与虚空融为一体的混沌光晕,瞳孔微缩,战意更盛:“比起师弟闹出的动静,我这点进步,不值一提。听闻师弟重伤初愈,便已能力挽狂澜,击退界外强敌,更是凝聚了传说中的道域……为兄心痒难耐,特来请教。”
他说的直接,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这就是凌轩,纯粹的剑修,信奉手中之剑,渴望与强者交锋,在战斗中印证己道。
墨寻看着凌轩眼中那纯粹的战意,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升起一股久违的亲切感。宗门内勾心斗角太多,像凌轩这样直来直往、一心向道的朋友,显得尤为珍贵。而且,他也正想找个人试试这平衡道域的威力,凌轩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师兄有此雅兴,师弟自当奉陪。”墨寻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此地施展不开,我们去寂灭荒原无人处。”
两道流光自源殿升起,风驰电掣般掠过天空,片刻后落在了一片远离望荒堡的荒芜戈壁上。玄明道长并未跟随,只是神识遥遥关注,他也想亲眼看看这平衡道域的实际威能。
戈壁之上,两人相对而立。
凌轩并指如剑,一声清越剑鸣响彻天地,一柄古朴长剑自其背后剑鞘中飞出,悬于身前。剑身震颤,道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罡吞吐不定,将周围的空间都切割出道道细微的涟漪。他并未出剑,但那股冲霄的剑意已然锁定了墨寻,仿佛下一瞬就能斩破虚空。
“此乃我于‘剑冢’闭关五年,悟得的‘斩虚剑意’,请师弟品鉴!”凌轩低喝一声,身随剑走,人与剑仿佛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青色惊鸿,直刺墨寻!这一剑,快得超越神识捕捉,蕴含着一股斩断虚无、破灭万法的决绝意境,威力已然接近寻常破虚境初期的全力一击!
面对这惊世一剑,墨寻面色不变,甚至未曾动用任何兵器。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向前虚按。
“平衡道域,开。”
无声无息间,以墨寻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空间仿佛被剥离了出去,化作一片独立的混沌疆域。那惊天动地的青色剑虹闯入这片疆域的瞬间,速度骤然暴跌,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那凌厉无匹的斩虚剑意,在接触到混沌光晕时,竟开始自行分解、调和,其中的锋锐被秩序之力梳理引导,其中的破灭之意被虚无之力悄然吞噬中和,只剩下最精纯的剑道本源能量,如同温顺的溪流,环绕在墨寻指尖。
凌轩这足以威胁到破虚境强者的一剑,竟在墨寻的平衡道域内,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
凌轩脸色剧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剑意的联系变得晦涩难明,那股无物不斩的信念在进入对方领域后,仿佛撞上了一堵包容一切、化解一切的混沌之墙,有力无处使。
“好一个平衡道域!竟能直接干涉、调和对手的法则与意志!”凌轩收剑后退,眼中震撼难掩,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再来!”
他长啸一声,剑势再变,不再追求极致的穿透与破坏,而是化作漫天剑影,如同疾风骤雨,从四面八方笼罩向墨寻,每一道剑影都蕴含着不同的剑意变化,虚实相生,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在平衡道域之内,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无论剑影如何变幻,一旦进入那十丈混沌,其能量结构、运行轨迹、乃至其中蕴含的剑道真意,都会被墨寻瞬间感知并加以引导、分解或吞噬。墨寻甚至不需要刻意去防御,只需维持道域的运转,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他仿佛成了这片小天地规则的制定者,所有外来力量,都需遵循他的“平衡”法则。
交手数十回合,凌轩手段尽出,却连墨寻的衣角都未能碰到。他终于停手,长剑归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露出一丝豁达的笑容。
“佩服!我之剑,斩得断金石,破得开虚空,却斩不断你这包容万物、调和阴阳的平衡之道。看来,我的路还很长。”凌轩坦然认输,心服口服。这一战,虽败,却让他看到了更高层次的力量形态,对他未来的剑道修行大有裨益。
墨寻也散去了道域,诚恳道:“师兄的斩虚剑意凌厉无匹,若非我侥幸凝聚道域,绝难抵挡。师兄的剑道,走的是一往无前的极致之路,与我的平衡之道并无高下之分,只是路径不同。”
凌轩摇头:“不必安慰我,胜便是胜,败便是败。你这道域,已近乎‘言出法随’的雏形,乃是通往悟道境的通天坦途。”他顿了顿,看着墨寻,认真道,“墨寻,你如今已是宗门,乃至整个沧溟界的希望。若有需要,我凌轩,愿为你手中之剑。”
这话语,已是明确的站队和承诺。凌轩认可了墨寻的实力与潜力,愿意与他并肩作战。
墨寻心中微暖,郑重拱手:“多谢师兄。”
两人相视一笑,五年未见的些许生疏,在这一战一笑间,烟消云散。
“对了,”墨寻想起一事,问道,“凌师兄,我记得你出身天剑阁?五年不见,不知天剑阁近来可好?我在虚界时,曾与贵派的萧逸师兄有过数面之缘,他还曾出手助我。”
提及天剑阁和萧逸,凌轩的眼神略微复杂了一些,他沉默片刻,道:“天剑阁一切安好,有劳师弟挂念。萧逸师兄……他是我天剑阁当代最杰出的传人之一,只是性子有些……特立独行。他常年在外游历,探寻剑道极致,甚至多次进入虚界险地,连阁内长老也常常不知其行踪。你能在虚界遇到他并得其相助,也是缘分。”
墨寻注意到凌轩语气中那一丝微妙,但并未深究,毕竟每个宗门都有其内部事务。他感慨道:“萧逸师兄剑术通神,为人亦正,令人钦佩。只可惜虚界一别,未能好好答谢。”
凌轩点头:“萧逸师兄确是我辈楷模。不过,墨寻师弟,你如今的成就,已然超越了同辈太多。”他话锋一转,带着些许好奇,“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如今诸天目光汇聚于此,想必不会一直留在宗内静修吧?”
墨寻望向遥远的天际,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静极思动。是时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