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冷光在安全屋内幽暗的灯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傅司寒赤着上身,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两片银色的电极片被牢牢贴在心口两侧。
他面无表情,将导线的另一端接入一台改装过的军用震荡器——这是他从神经阻断技术中剥离出的核心,专为斩断一切异常脑波同步而生。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启动按钮上停顿了半秒,随即决然按下。
“滋——!”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低频脉冲电流,如同一根无形的尖针,狠狠刺入心肌!
“唔!”
傅司寒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单膝重重跪地!
剧痛从胸腔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顺着刚毅的下颌线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强撑着身体,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黑眸死死盯着震荡器上跳动的数值,试图用这最原始、最暴烈的物理方式,将那个盘踞在他生命里的“她”彻底剥离!
同一时刻,在他意识的至深之处,沈清棠那缕虚弱的魂光,在电流的冲击下剧烈震颤,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她的右眼,那只能观测命运的命数眼,正疯狂闪烁着警报。
代表傅司寒心跳节律的金色丝线被一股蛮力强行打乱,变得紊乱而脆弱。
她与他生命共振的误差值,在短短数秒内,从小于0.3秒骤降至危险的1.8秒!
再这样下去,傅司寒的心脏会因节律紊乱而骤停,而她,则会因失去共振的“宿主”而魂飞魄散!
“……疯子。”
沈清棠的意识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却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厉。
她没有选择退避,反而调动起全部残存的意志,将那缕即将溃散的魂光化作一根细到极致的丝线,精准地附着在了他心室壁收缩最强的那一寸心肌之上!
如藤蔓缠绕巨树之根,以最卑微的姿态,行最霸道之事!
电流每冲击一次,心脏便抽搐一次。
而每一次抽搐泵出的血液,都裹挟着一丝微弱的生物电。
沈清棠便借着这每一次泵血,反向汲取那转瞬即逝的能量,修复己身。
你用电击杀我,我便食你心血为生!
不知过了多久,傅司寒终于体力不支,关闭了设备。
他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胸口传来被卡车碾过的剧痛。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尽褪。
那颗刚刚还在电流下疯狂挣扎的心脏,在设备关闭的瞬间,竟没有丝毫紊乱的后遗症,反而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自动回归到了一个特定的频率——那个与“她”完美同步的频率!
仿佛他的心脏,早已不听从他大脑的指令,而是有了另一个主人。
傅司寒踉跄着爬起,翻开桌上的便携式医疗记录本。
上面是他过去七十二小时不间断的心电图记录。
当他看到最后一张图谱时,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平滑的纸页上,原本起伏有序的波形,竟在不知不觉中,演化成了一个繁复而古老的图谱——正是当年在冰窟之中,沈清棠为他逆天改命时,在他胸口绘制过的古医门秘传符纹,“归元阵”!
她……她竟想将他的整个心脏,炼化成她的阵眼!
“疯子!”傅司寒猛地撕毁了那页纸,低声咒骂,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惊怒,“你想把我变成你的药炉?!”
话音未落,胸口猛地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他骇然低头,只见左胸心口处,一片皮肤竟凭空浮现出淡金色的刻痕,那纹路,赫然就是他刚刚撕碎的“归元阵”图谱!
而阵法的中心,正与当年祭坛上那柄同心刺贯穿他身体的位置,完全重合!
这一次,识海中的沈清棠并未回应他的怒骂。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冰冷而精准的幻触,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的神经末梢。
傅司寒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轻轻抚上了胸口那道滚烫的金色印记。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一滴殷红的血珠已从指尖渗出,垂直滴落。
“啪嗒。”
血珠落在地面,恰好砸入两块地砖的缝隙之中。
刹那间,一股森然的寒意从地底喷薄而出,整个安全屋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空气中,无数冰晶般的粒子凭空凝聚,在他面前缓缓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影像——
那是一个古旧的灵堂,沈清棠身着一袭素雅的旗袍,静静地站在一张供桌前。
而她手中,正捧着一个尚未完成、由奇特玉石雕琢而成的躯壳模型。
这不是记忆,更不是梦!
这是通过血液共鸣,跨越空间投射而来的……真实画面!
影像中的她缓缓转过头,隔着虚空,望向傅司寒。
她的嘴唇未动,清冷而又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却直接在他颅内响起:
“三日之内,带我去林九娘那儿。否则,你就等着心力衰竭。”
傅司寒眼中的惊骇迅速被冰冷的怒火取代,他冷笑:“你在威胁我?”
影像中的沈清棠,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不,”她轻声回荡在他的脑海,带着一丝悲悯,“我在救你……你的心跳,早就不属于你自己了。”
话音落下,影像彻底消散。
傅司寒在原地站了许久,胸口的灼痛与脑中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墙角的保险柜前,输入一连串复杂的密码,取出了那个用作战包装好的密封盒。
他掀开盖子,那半截断裂的、沾染着干涸血迹的银针,静静地躺在其中。
就在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磅礴而灼热的气流,仿佛自银针中苏醒,顺着他的指尖悍然窜入经脉!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炸开——冰封的极地、燃烧的祭坛、万丈悬崖之上,她坠落时回眸的那一笑,决绝而凄美……
这些,都不是他的记忆!
却是她刻意封存在这截断针之中,最深刻的情感烙印!
“砰!”
傅司寒猛地合上盒子,手背青筋暴起。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已被盒子的边缘划破,鲜血,已然染红了那截银针。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手腕处传来!
他撸起袖子,只见手腕上那道代表着“逆命血契”的赤色缠枝纹,此刻竟像活物一般,闪烁着妖异的红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臂向上疯狂蔓延!
“呃……”
剧痛之中,傅司寒听见自己的喉咙里,竟发出一声不属于他的、充满了疲惫与解脱的叹息。
那声音,属于沈清棠!
他立刻从急救箱里抓起一支镇定剂,狠狠扎进自己的手臂,试图用药物压制这诡异的神经反应。
但那一声叹息,却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进了他的耳膜,久久不散。
深夜。
傅司寒坐在监控屏前,面色沉静如水。
他一遍遍地回看着刚才的红外影像。
画面里,每当他胸口的金色符文亮起时,他体内的热量分布就会清晰地勾勒出一个蜷缩着的女性轮廓,并且,一次比一次清晰。
他调出最新的RNA扫描结果,与七天前的数据进行对比。
那段来自沈清棠的、不属于任何已知人类的基因序列,已经融合了他78%的心肌细胞。
不可逆转。
良久,傅司寒关掉了所有屏幕,在黑暗中拿起一部加密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定位林九娘,”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用最快的速度,安排接头。”
电话挂断,安全屋内重归死寂。
他转头,目光落在桌上那个金属火盆里,看着那张被他撕碎、却未燃尽的“归元阵”图谱纸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你要回来……可以。”
“但别再这样,偷偷摸摸地活着。”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在他心口深处,那缕被他鲜血彻底浸染的断裂银针,无声地、极其缓慢地舒展开来。
一根新生的、比发丝还细的金色丝线,从针尾处悄然缠绕而上,仿佛初生的脉搏,开始了它第一次微弱的搏动。
窗外的暴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
而一场新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傅司寒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他,也困住了她的地方,眼中再无半分迟疑。
他抓起车钥匙和那个密封盒,推开厚重的合金门,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雨后的寂静,一辆黑色越野车如离弦之箭,冲破城市的霓虹,驶向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