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风雪瞬间灌入祭坛,那八个血红色的古篆大字悬浮于空,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泣血,散发着不祥的寒意。
母印将碎,子不可归。
傅司寒一步上前,将厚实的军用大氅披在沈清棠肩上,隔绝了风雪,却隔绝不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警告。
“是母亲留下的示警。”沈清棠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倒映着血字,平静得可怕,“七具守坛傀儡眼中的魂火没有一丝波动,说明预警并非来自外力侵扰,而是这套传承法阵的内部系统,在感应到某种致命威胁时自动触发的。”
她右眼的命数视野悄然开启,扫过四周,一切命途轨迹并无异常。
这警告,不是针对她此刻的安危。
傅司寒黑眸一沉:“‘母印’指的是你母亲的青玉莲印?它要碎了?‘子’又是指谁?”
“不。”沈清棠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抚过那枚泛黄的日记纸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她们怕的,不是我回去。她们甚至巴不得我立刻回去,亲眼看看这本日记,陷入她们布下的‘父女情深、悔恨交加’的圈套里。”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她们怕的,是‘母印’失效。我母亲留下的不仅仅是一枚玉佩,更是遍布沈家,用以镇压邪祟、守护血脉的最后一道屏障。这道屏障正在失效,所以,‘子’——也就是我这个真正的继承者,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去发现真相。”
所以,她必须回去。
但不是回去认父奔丧,而是回去……给某些人,提前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我需要沈家主母,柳玉茹,近二十年的全部影像资料,特别是每个月初一的。”沈清棠的声音斩钉截铁。
傅司寒没有多问一句,一个指令通过加密频道发出,不到十分钟,海量的资料便传输到了战术平板上。
空间内,时间流速加快,沈清棠在灵泉池边,将二十年的光影快速阅览。
她很快找到了规律。
柳玉茹,这位在外界眼中温婉贤淑的沈家主母,每逢朔月之夜,必会独自进入一间偏僻的佛堂,焚香祷告。
而她祷告的方向,永远是北方!
更让沈清棠瞳孔紧缩的是,通过极限放大,她看清了柳玉茹常年佩戴的一只羊脂玉镯,在其内圈,赫然蚀刻着一圈细如发丝的微型符文,那符文的能量波动,与她之前接触到的“观心蛊”气息,同根同源!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
柳玉茹早已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情感操控模板”。
她定期通过这种北望祭拜的仪式,向某个存在“汇报”,并获取新的力量。
再利用这种力量,巧妙地影响、甚至篡改沈建国的记忆和情感,让他活在一种被精心编织的“愧疚”与“悔恨”之中。
这本日记,就是这套模板的最终收尾之作。
想彻底斩断这道枷锁,就必须让柳玉茹亲眼见证,她最完美的“作品”——那个被她操控了一生的沈建国,和他最后的“遗作”,都彻底失去了价值。
“傅司寒,我需要一套‘拟态系统’。”沈清棠走出空间,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已在路上。”傅司寒递过来一个金属手提箱,“龙魂特种部队封存的战术装备,可模拟九成以上的人体生命特征,内置温控血液循环系统。”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就此敲定。
一小时后,一则惊天消息通过特殊渠道,如病毒般在京城上流圈层中引爆——“沈家大小姐沈清棠归京途中遭遇不明势力袭击,座驾坠崖,本人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正由傅家派出的顶级医疗车队紧急送返沈园救治!”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傍晚,夕阳如血。
一支由黑色防弹车组成的肃杀车队,拉着凄厉的警报,疯了一般冲向沈家庄园。
而在万米高空之上,一架军用级别的隐形无人机内,沈清棠正透过高清监视器,冷冷地注视着庄园门口发生的一切。
车队还未停稳,沈家主宅大门猛地被推开。
柳玉茹穿着一身素服,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悲痛。
然而,沈清棠的命数眼看得清清楚楚,在冲出大门的瞬间,柳玉茹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望向车队,而是对身后的管家厉声下令,那口型分明是两个字——
“封祠堂!”
沈清棠笑了,无声地,冰冷地。
就是现在!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辆载着“垂危沈清棠”的医疗车吸引过去时,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庄园侧墙一跃而入,如鬼魅般潜向了此刻防卫最森严、也最空虚的沈家祠堂。
祠堂内,檀香缭绕。
沈清棠以精血触碰正中央那块属于母亲沈明漪的灵位。
刹那间,她的左眼“命数眼”中,无数条淡金色的命丝轰然显现!
其中一条最粗壮、最阴邪的命丝,一端连接着柳玉茹的灵位(活人灵位,用以窃取家族气运),另一端则跨越无尽空间,死死地钉在遥远的北方——莲心主坛!
其强度,远超任何血脉感应。
她找到了!
沈清棠不动声色地从空间中取出一粒芝麻大小的“迷踪籽”,屈指一弹,将其精准地埋入主香炉的香灰深处。
此物遇热便会释放出无色无味的孢子,能在一个时辰内,极大干扰精神类蛊术的运作。
做完这一切,她抽出袖中一根淬过灵泉水的银针,在供桌背面那片视觉死角,用一种只有母亲血脉才能感应到的秘法,迅速刻下一行字:
“娘,我听见你哭了。”
最后一笔落下,她仿佛真的听见了一声来自遥远时空的幽幽叹息。
撤离前,她指尖弹出一簇微弱的灵火,精准地点燃了祠堂内一处早已被动过手脚的老旧线路。
“滋啦”一声,火花迸射,电路短路引发的火焰瞬间引燃了旁边的族谱架!
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警报声与惊呼声响彻整个沈家庄园。
而始作俑者,早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次日清晨,一则由京城第一医院发布的官方通告,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沈氏集团大小姐沈清棠,因伤势过重,经抢救无效,于凌晨四时宣告死亡。
全城哀乐低回。
京郊,一座破败的古庙内,沈清棠盘膝而坐,对外界的风雨置若罔闻。
忽然,她毫无征兆地浑身剧震,右眼之中,一道预示着“灾劫”的猩红血痕毫无预兆地猛烈暴闪!
不好!
那原本应该在三天后才会降临的“神识穿刺劫”,竟然提前爆发了!
“噗——”
一口漆黑的逆血猛地喷出,她的脑海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剧痛中,一幕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
画面里,是沈家的祠堂。
她的父亲沈建国,形容枯槁,正独自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铜戒,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口小小的、空无一物的棺椁之中。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绝望而压抑的呢喃:“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我若帮你,兰儿会死的……兰儿会死的……”
幻象破碎!
沈清棠猛地睁开双眼,那口黑血落在地上,竟散发出淡淡的兰花香气。
她擦去唇边的血迹,那双原本冰冷的瞳孔,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深渊。
“原来……”
“他还藏着另一个孩子。”
话音刚落,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庙宇的破窗。
远处庙檐下,一片早已枯黄的菩提叶被卷起,悠悠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脚边。
那枯叶的叶脉之上,纹路扭曲,竟诡异地拼凑出几个模糊的字样。
——丙戌年,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