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二字,如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刺穿了傅司寒引以为傲的坚不可摧。
话音未落,他背脊之上,那道与皮肉融为一体的陈年莲花烙印,竟像是被无形的烙铁重新烫上,猛然间凸起,边缘泛出诡异的血红色!
“唔!”
傅司寒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间滑落。
一股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点燃的灼痛从背心炸开,空气中,甚至弥漫开一丝焦糊的木香与皮肉烧灼的诡异气味,仿佛他的血肉正在被无形之火献祭燃烧!
“别动!”沈清棠声音冰冷,人已如鬼魅般欺近他身后。
她指尖银光一闪,七根纤细的银针快如流星,精准无比地刺入他背脊周遭的昆仑、承山等七处大穴。
那股焚心蚀骨的剧痛仿佛被一道无形堤坝瞬间截断,傅司寒紧绷的身体一松,剧烈地喘息着,古铜色的肌肤上已满是冷汗。
沈清棠却没看他,她的右眼瞳孔深处,那道象征着机遇的蓝色光痕正疯狂闪烁,勾勒出一条通往死路的轨迹——若不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破解这道烙印在他血脉深处的“饲主契约”,他的生命力将会被持续抽取,直至枯竭,用来维持归墟井下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缝!
她缓缓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傅司寒冰冷的耳廓,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低语,却字字诛心:“他们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继承家业。傅司寒,你是被精心饲养的活祭,只为养熟了,拿来献给这朵莲花。”
不等傅司寒从这残酷的真相中回神,沈清棠已然转身。
她手腕一翻,一朵通体雪白、花瓣边缘却带着淡淡血丝的莲花,凭空出现在掌心。
此花名为“焚厄莲”,是母亲留给她最后的保命之物,需以至亲之人的眼泪日夜浇灌三年方可成型,拥有逆转阴阳、焚尽灾厄的奇效。
这是她最后的退路,但现在,她要用它为他开出一条生路!
沈清棠将焚厄莲轻轻置于房梁那朵幽蓝莲图的正下方。
她没有丝毫犹豫,并指如刀,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重重一划!
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滴滴答答,精准地洒落在焚厄莲的花心之上。
鲜血并未被吸收,反而如同引信,瞬间激活了焚厄莲内封存的灵力。
“以我血为引,溯往生之咒,敕!”
她口中吐出一段古老而晦涩的咒文,是母亲遗篇中记载的召灵之术。
随着咒文响起,那朵被她鲜血浸染的焚厄莲竟无火自燃,升腾起一缕血色青烟,直冲梁上的莲花图腾!
嗡——!
整间东厢房剧烈震颤,梁上的幽蓝莲图仿佛被激怒的凶兽,火焰暴涨,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出,竟开始疯狂拉扯傅司寒的身体!
沈清棠眸光一寒。
她终于通过焚厄莲,读取到了这“喂莲”仪式背后最核心的秘密。
所谓“喂莲”,根本不是培养继承人,而是傅氏宗门每隔一代,便会挑选一名血脉最纯净的子弟,从小以秘法在其身上种下“莲印”,再通过每年冬至的仪式,用其承受的极致痛觉来喂养封印意识,将其打造成一枚拥有自主意识的“活体镇石”!
而终结这残酷轮回的方法,不是杀死被封印的师尊,而是让这朵代表封印核心的“双生莲”,主动选择新的宿主,完成权柄的交替!
“想吃?”沈清棠看着那朵贪婪的幽蓝莲图,嘴角勾起一抹淬了毒的冷笑,“好啊,给你吃点新鲜的!”
话音未落,她竟握着那七根刚从傅司寒背上拔下的银针,沾满了他的血,更沾满了自己手腕流下的血,猛地转身,在傅司寒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狠狠刺入自己胸前的膻中大穴!
“噗——”
以血为媒,以身为炉!
她竟强行引动自身心火,化作一道最精纯的古医门灵力,顺着银针直冲梁上莲心!
幽蓝莲图被这股精纯又霸道的力量一冲,瞬间发出凄厉的嗡鸣,火焰疯狂扭曲。
它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祭品!
那半开的莲瓣竟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缓缓调转方向,不再对准傅司寒,而是贪婪地朝向沈清棠,仿佛在嗅闻一道绝世珍馐!
就是现在!
沈清棠左眼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金色的光点,命数眼最禁忌的操作——善意节点强制置换,发动!
在她的视野里,莲花图腾的核心伸出一道无形的能量触须,正要吸取她的一丝生机,完成契约转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沈清棠意念狂涌,将自己的“可牺牲性”与“祭品身份”,强行嫁接到了另一道早已断绝的命数丝线上——那条属于早已气绝身亡、尸身仍被镇在归墟井底的师尊首徒的命数线!
“噗!”
逆天改命的巨大反噬瞬间降临,沈清棠猛地咳出一大口乌黑的淤血,脸色惨白如纸。
但她成功了!
封印系统在检测到新的祭品目标(师尊首徒)后,判定其“早已死亡,无需汲取”,同时又因为沈清棠的“主动献祭”而得到了满足,系统立刻判定“献祭完成”,自动终止了对傅司寒的生命力汲取!
傅司寒只感觉背上一轻,那股纠缠了他二十多年的跗骨之蛆,骤然消失了。
沈清棠擦去嘴角的血迹,迎着他震动的目光,虚弱地轻笑一声,那笑容却带着黑莲花独有的、掌控一切的狂傲:“谁说黑莲花不能做善事?我只是……选了个更该死的替死鬼而已。”
梁上的幽蓝莲图在满足之后,火焰竟由蓝转金,彻底绽放!
整间东厢房被万丈金光笼罩,老旧的房梁“咔嚓”一声裂开,一本边缘烧焦的古朴卷轴,从中缓缓飘落。
傅司寒下意识伸手接住,只见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六个大字:《承渊录·外篇》。
他颤抖着手翻开,扉页之上,竟是两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并列,左边是沈清棠,右边是他。
画像下方,还有一行隽秀的小字:
“第五十五世承渊者:沈清棠 & 傅司寒。双莲并蒂,共掌天枢。”
傅司寒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许久,他猛地合上卷轴,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摇摇欲坠的沈清棠死死拉入怀中,滚烫的胸膛烙印着她的冰冷。
他在她发间埋下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后怕:“以后……别再一个人扛。”
沈清棠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如擂鼓般的心跳,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的瞬间,右眼的“命数眼”却并未停歇,视线无声地穿透了古宅的墙壁,掠过沉沉的夜色。
在遥远的山巅之上,一道身披玄色长袍的孤峭身影,正静静伫立于月光之下。
那人手中,一柄温润的玉尺正映着清冷的月辉,在沈清棠望过去的一刹那,缓缓抬起,隔着万水千山,遥遥指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