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寒掌心留下的那句“信我”,余温仿佛还烙印在沈清棠的肌肤上,可她的心却沉入了万丈冰渊。
命源瞳所见,傅老司令命河之上,那团不祥的“伪神黑斑”比傅司寒体内的更加浓郁,更加深沉,如跗骨之蛆,盘踞在他命运的源头。
一个可怕的真相瞬间击穿了所有迷雾——傅司寒之所以会成为命河共主,承受这非人的诅咒,并非天意,而是人祸!
他的父亲,这位权倾一方的老司令,才是真正的污染源头。
而傅司寒,是他血脉中唯一一个尚未被完全侵蚀,能够承载这份诅咒的“洁净承契者”。
沈清棠指尖微颤,下意识地抚过腰间的香囊。
一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如果傅老司令知道,他一手造就的“容器”儿子,体内早已种下了他最想根除的“毒”,他会不会……像当年一样,再次选择“清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三日后,傅家祠堂开启家祭。
祠堂之内,香烟缭绕,气氛肃杀。
沈清棠以“体弱多病,需静心为先祖祈福”为由,婉拒了所有下人的帮助,独自一人布置着香案。
她的动作看似孱弱而虔诚,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但无人知晓,她混入祭祀檀香中的,是几片在灵泉空间中精心培育的“问心莲”花瓣粉末。
此莲无色无味,却能悄无声息地勾动人心底最深的执念,将其无限放大。
布置完香案,她跪在冰冷的蒲团上,孱弱地咳嗽了几声,宽大的袖袍垂落在地。
就在袖袍的遮掩下,她的指尖溢出一缕精纯的灵泉,如游丝般悄然渗入古老地砖的缝隙之中。
这缕灵泉并未消散,而是顺着祠堂之下,与傅家祖脉相连的地气,如同一条无形的引线,精准地激活了傅老司令那条浑浊命河的支流共鸣。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猎物入瓮。
半个时辰后,身着深色军装,肩章上星徽闪耀的傅老司令,在一众警卫的簇拥下踏入了祠堂。
他步伐沉稳,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祠堂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那个跪在蒲-团上、身形单薄的儿媳身上。
他眉头微皱,似乎对她的出现有些不满,但终究没有多言,挥手让警卫退到了门外。
祠堂内,只剩下翁媳二人,陷入一片死寂。
沈清棠点燃了三炷混有问心莲的祭香,恭敬地插入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异香,迅速弥漫在密闭的空间内。
焚香三刻,异变陡生。
一直闭目祭拜的傅老司令身形猛然一僵,原本锐利如刀的眼神瞬间涣散,变得空洞而迷茫。
问心莲的香雾,已经成功渗透了他的神识防线,与他命河中的执念产生了共鸣。
他喉结滚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来自遥远的记忆深渊:“……不该签那个协议……沈夫人说,血清能救千万人,可他们……他们说,实验数据不完整,必须留下一株‘活契母本’……”
沈清棠猛地抬起头,命源瞳的右眼深处,一道诡异的蓝色光痕一闪而逝!
刹那间,她看到了傅老司令混乱记忆中的一个画面:一间泛着惨白冷光的地下冷库,墙壁上布满冰霜。
正中央,一个巨大的胚胎舱内,漂浮着一管猩红得刺眼的血清。
血清的标签上,用最古老的字体写着两个字——“初源·沈”。
就在她想看得更清楚时,画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掐断!
傅老司令浑身剧震,涣散的瞳孔瞬间重新聚焦,迸射出骇人的杀气。
他死死地盯着沈清棠,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刀:“谁准你动祠堂地气的?!”
那股属于沙场将领的恐怖威压,如山崩海啸般向沈清棠席卷而来。
“咳……咳咳!”沈清棠仿佛被这股气势反噬,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地扶住香案,脸色苍白如纸。
她抬起一双含着水汽的眸子,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父亲……我只是……只是想替清棠的母亲……为您当年的故交,上一炷香。”
傅老司令神色微动,眼中的杀意稍减。
他当然记得,沈清棠的母亲曾是他的挚友。
就在他心神动摇的瞬间,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沈清棠宽大的袖中“不慎”滑落,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脚边。
照片上,是年轻时英姿勃发的他和温婉动人的沈母。
而在照片的背后,一行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清晰可见:“血清托付,生死不负。”
傅老司令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沈清棠的命源瞳清晰地捕捉到,他命河之上那稳固的黑色斑块,因为这剧烈的情绪震荡,竟“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血色红痕!
转折点,降临了。
“父亲,”沈清棠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诛心,“当年在实验室调包的,不是一批普通的疫苗,是一个人,对吗?你们用一个假的胚胎舱骗过了所有人的审查,而那管真正的‘初源血清’……被您藏在了傅家的祖坟地宫里。”
“你……”傅老司令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牌位供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威严,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最终,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人,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缓缓跪了下去。
他双手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瞒着我,把病毒的活性因子种进了司寒的骨血里!我只是想保住那唯一的希望啊!”
良久,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温润的玉钥,递向沈清棠:“地宫第三层,冰棺之中……还有当年剩下的半管血清。那……是司寒唯一的生机。”
沈清棠伸手接过玉钥,指尖触及玉石的瞬间,却感到一阵微弱的刺痛。
命源瞳瞬间开启,穿透了玉钥的表层。
她赫然看到,在玉钥的内部核心,一道微型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伪神酶”信号,正在有规律地脉动着。
这是一个陷阱。
或者说,这是一个更高明的考验。
她心中一凛,猛然抬眼,越过跪倒在地的傅老司令,望向祠堂的门口。
不知何时,傅司寒已经静静地站在那里,幽深的眸子穿过缭绕的青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仿佛早已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夜风从他身后吹入祠堂,卷起祭幡,也送来了他低沉的话语。
“你要的真相,我早就准备好了。”
风声呼啸,将门口石碑上的一行被青苔覆盖的小字吹得清晰可见——命河所归,非血亲,乃心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