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那句“让这场战争,按我们的意志进行”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绝望者视其为疯言呓语,而尚存斗志者,则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狠厉。
“按我们的意志?”阿古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眼神里重新燃起火焰,“江哥,你说怎么干?咱们现在前有狼后有虎,脚下还踩着个不知道啥时候会炸的雷!”
李瑾也从最初的惊惧中强行冷静下来,她看着江屿,这个刚刚引导过“秩序之实”力量的男人,眼中闪烁着评估的光芒:“江屿先生,你的想法很……大胆。但现实是,我们面对的是两个超越我们理解层次的庞然大物在博弈。我们如同风暴中的蚂蚁,如何能影响风暴的走向?”
“正因为我们是蚂蚁。”江屿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依旧在缓慢蔓延的银色纹路,又看向昏迷中仍不时抽搐的巴勒,“风暴不会在意蚂蚁,但蚂蚁可以找到风暴眼的规律,可以挖掘地洞躲避,甚至……可以顺着巨人的脚踝,爬到能影响它平衡的位置。”
他走到能量小树旁,此刻的小树,因为与地脉网络连接,通体散发着更加柔和而稳定的翠光,不再仅仅是净化之源,更像是一个巨大网络的核心枢纽。“这个网络,这个‘摇篮’,它们遵循的是某种‘程序’,某种‘逻辑’。我们无法改变程序,但或许可以……‘利用’程序的漏洞,或者……‘提供’它需要的东西,来引导它的行为。”
“利用?引导?”小杰推了推眼镜,大脑飞速运转,“江哥,你的意思是……既然这个网络在主动识别和攻击混沌节点,我们是否可以……主动向它‘提供’混沌节点的信息?或者,利用巴勒……”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巴勒体内封印着强大的混沌能量,他本身就是一个活体的、被压制了的“混沌节点”。
莉莉立刻反对:“不行!这太危险了!巴勒现在的状态好不容易稳定一点,再让他去接触那些东西,万一封印彻底崩溃怎么办?”
“或许……不需要巴勒直接接触。”江屿的目光投向那条因为过载而依旧闪烁着不稳定白光、指向东方的银色纹路,“你们看这条纹路,它在攻击东方的混沌节点时过载了。为什么?是因为那个节点的能量太强?还是因为……这个刚刚苏醒的网络,其‘攻击模块’还不够完善,或者能量输出有限?”
李瑾立刻明白了江屿的意图,她接口道:“你是说……我们可以尝试‘修复’或‘增强’这个网络?让它能更有效地执行‘清扫’任务,从而减轻我们的压力?甚至……借刀杀人?”
“不仅仅是增强。”江屿摇头,他指向那条指向东南方向的、正稳定散发着光芒的纹路,“不同的混沌节点,性质不同。东方的节点狂暴,东南的节点阴冷。这个网络的应对方式可能也不同。我们不了解它的全部运作机制,盲目增强,可能适得其反。”
他顿了顿,说出了核心想法:“我们需要‘理解’它。理解它如何识别混沌,如何分配能量,它的优先级是什么。小杰,李指挥官,你们能否尝试……‘解读’这些能量纹路中流动的信息?哪怕只是最基础的部分?”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解读一个上古文明遗留的自动化防御(或清扫)系统的实时数据流。
小杰和李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被点燃的挑战欲。
“可以尝试……”小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能量小树是核心,它与网络有直接交互。也许可以通过监测小树的能量波动模式反推……”
“我们携带的设备有高灵敏度的能量频谱分析仪和逻辑破译单元,”李瑾补充道,语气恢复了技术官员的干练,“虽然无法完全破解,但建立基础的能量-指令对应模型,理论上可行。但这需要时间,而且不能被打扰。”
“时间……”江屿看向东方那道依旧刺眼的暗红光柱,以及东南方向那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守在巴勒身边的老陈,突然用他粗糙的手指向那条过载的东方纹路旁边,一片刚刚被净化、尚未被银色纹路覆盖的土地:“那里……颜色有点不一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那片深黑色的肥沃土壤中,隐隐有一小片区域呈现出一种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蓝色**,与周围的黑土和银色纹路形成了细微的色差。
“是……蓝铁矿吗?”阿古猜测。
“不像。”老陈走过去,蹲下身,用一根树枝小心地拨开表层土壤。随着泥土被拨开,那暗蓝色的区域露出了真容——那并非矿物,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菌丝般的**暗蓝色脉络**,它们深深地扎根在土壤深处,似乎比银色纹路埋藏得更深,此刻正因为上方银色纹路的过载和能量激荡,而被动地显露出了一丝痕迹!
这些蓝色脉络的走向,与银色纹路并不完全重合,甚至有些地方是交错甚至缠绕的!
“这是……什么东西?”莉莉惊讶道。
小杰立刻拿着扫描仪过来,读数让他再次震惊:“能量反应……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属性……未知!既不是纯粹的秩序,也不是混沌,更像是……某种中和或者说……缓冲层?!”
李瑾也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暗蓝色的细微脉络,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我明白了!这不是攻击网络!或者不完全是!这是一个……生态调节系统!银色纹路是‘秩序’的主动防御和净化单元,而这些蓝色的……可能是用来平衡和稳定系统,防止其过载或误伤的‘缓冲单元’!它们像神经和血管一样共同工作!”
这个发现,如同在黑暗中劈开了一道闪电!
如果这个系统本身具备平衡机制,那么他们或许不需要去强行“增强”它,而是可以去修复和维护它的平衡!一个平衡的系统,其行为才是可预测的,才可能被“引导”!
江屿立刻看向那条过载的银色纹路,果然在它剧烈闪烁的白光边缘,发现了几处极其细微的、似乎已经断裂或失效的暗蓝色脉络节点!
“能找到修复这些蓝色脉络的方法吗?”江屿立刻问道。
“需要分析它的构成和能量需求……”小杰和李瑾几乎异口同声,两人立刻埋头开始工作,之前的隔阂在共同的技术难题面前暂时消弭。
希望,似乎找到了一条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缝隙。
然而,就在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这新发现的“缓冲网络”上时,躺在莉莉怀里的巴勒,眼皮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没有醒来,但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重复着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在梦呓,又像是某种警告。
离他最近的莉莉,勉强听清了那几个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抬起头,看向江屿,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他在说……‘它在……学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