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脚步比预想的更快。当厚重的乌云如同泼墨般浸染了整个南部天空,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北推移时,狂风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打得人脸颊生疼。林间的鸟儿早已销声匿迹,只剩下树木枝干在风中痛苦呻吟的声音。
泉眼营地的众人刚刚完成最后的加固工作,豆大的雨点就夹杂在风里,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就连成了雨幕,天地间一片混沌。大家迅速撤回相对干燥安全的山洞深处,只留下必要的通风口。
洞外是狂风暴雨的狂想曲,洞内则是篝火摇曳下的相对宁静。火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着从洞口缝隙渗入的湿气和寒意。莉莉将几个陶罐放在火堆边,里面煮着热水和加了肉干的浓汤,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带来一丝慰藉。
阿古裹着一张莉莉用植物纤维和柔软树皮编织的粗糙“毯子”,凑在火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巴勒爷爷,您这腿比海鸥还灵啊!”
巴勒靠坐在石壁旁,用一块磨石保养着他的燧石刀,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偶尔扫过洞口的方向,依旧保持着警惕。
风雨声太大,掩盖了外界的一切声响,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那种被隔绝、被包围的感觉格外强烈。
“你们说...南边那些人,现在在哪儿?”阿古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像是怕被风雨中的什么东西听去,“他们要是也在岛上,这狂风暴雨的,不得淋成落汤鸡?”
“或许他们有船,可以躲在船舱里?”莉莉一边照看着陶罐里的汤,一边猜测。
“船在风暴里更危险。”江屿往火堆里添了根柴,“除非是很大的船,或者找到了非常安全的避风港。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类造物往往不堪一击。
“嘿,要我说,他们要是海盗,活该被风浪卷走!”阿古挥了挥拳头,随即又有点担忧,“不过...万一他们没被卷走,等风暴停了,跑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是江屿和巴勒正在思考的。风暴既是一种威胁,也可能是一种变数。它可能会重创甚至消灭潜在的敌人,也可能会将敌人逼到更近的地方。
就在这时,被安排在洞口附近避雨区域的独眼,忽然朝着这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各...各位老大,关于南边...我...我好像还想起点事儿...”
风雨声中,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阿古没好气地喝道:“有屁快放!又想编故事换好处?”
“不敢不敢!”独眼连忙摆手,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白,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是...是关于南边那个可能产‘黑油木’的岛,还有...那片海域的传说...”
“传说?”莉莉好奇地重复了一句。
“嗯...”独眼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配合着洞外鬼哭狼嚎的风雨声,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那片海域...水手们私下都叫它‘沉默海域’或者...‘拾荒者乐园’...”
“拾荒者乐园?”阿古嗤笑,“这名字听着可不咋地。”
“因为那里...经常有船只失事。”独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风暴,就是...莫名其妙地迷航,仪器失灵。活着逃出来的人很少,而且大多疯了,胡言乱语,说什么看到了...‘会移动的岛’,或者...‘海里的幽灵船’...”
“移动的岛?幽灵船?”阿古瞪大了眼睛,一半是怀疑,一半是被勾起了兴趣,“你他妈唬谁呢?”
“是真的!”独眼似乎为了增加可信度,语气急切起来,“杰克以前的一个老伙计,就是从那片海域侥幸逃出来的,少了条胳膊,人也变得神神叨叨。他说...他们遇到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雾里有什么东西在唱歌,然后他们的船就失控了,撞上了什么东西...他说他看到雾里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像山一样,还在动...等他醒过来,就在一个陌生的沙滩上,只有他一个人...”
洞外恰好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短暂的惨白光亮透过缝隙,映得独眼的脸阴晴不定,紧接着一声炸雷轰隆响起,震得山洞仿佛都抖了一下。
莉莉下意识地往江屿身边靠了靠,毛球也吓得“吱溜”一下钻进了莉莉的怀里,只露出一个小屁股在外面瑟瑟发抖。
就连阿古,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嘴上却还硬撑着:“扯...扯淡!肯定是那家伙吓疯了胡说八道!”
江屿和巴勒没有说话,但眼神都凝重了许多。独眼的话固然不能全信,可能掺杂了夸大和编造,但“沉默海域”、“船只频繁失事”这些信息,与南部海岸发现的现代垃圾、以及那瓶来历不明的朗姆酒,似乎能形成某种模糊的印证。
那片南方海域,或许真的隐藏着超越他们当前理解的诡异与危险。
“还有什么?”江屿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盯着独眼。
独眼被江屿看得心里发毛,连忙道:“没...没什么了!就知道这些!那个老伙计没多久也死了,说是伤口感染,但我看...更像是被吓破了胆...” 他顿了顿,补充道,“所以...所以我觉得,如果南边真的来了人,不管他们是谁,恐怕...来者不善。而且,他们可能...本身就在躲避着什么,或者...被什么追逐着...”
他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本就因风暴而不安的心湖。
洞外,风雨依旧肆虐,仿佛要将整个岛屿吞噬。而洞内,篝火带来的暖意,似乎也无法完全驱散那从独眼话语中弥漫开来的、源自未知深海与迷雾的寒意。
南边的谜团,非但没有因为风暴而清晰,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和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