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的“献策”像一块试探性的石头,打破了俘虏管理中那脆弱的平衡。江屿采纳了阿古的建议,决定给独眼一个“有限度的劳动改造”机会,但这机会伴随着更严格的监控和更低的起点。
第二天,当阿古宣布独眼也可以参与劳动,但初期只能负责最脏最累的“营地卫生维护”(主要是清理大家集中排泄的区域和焚烧垃圾)时,独眼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他显然没想到“劳动”的起点是如此“有味道”。
“小……阿古兄弟,这……这活儿是不是有点……”独眼试图讨价还价,脸上那讨好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阿古把眼一瞪,学着江屿平时严肃的样子:“怎么?嫌脏嫌累?那你就继续绑着啃你的硬薯块吧!想喝鱼汤,就得付出代价!老大说了,这是看你态度好,给你的机会,你要不珍惜,以后就别想了!”
看着阿古那不容置疑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旁边正默默编织藤筐、面前摆着一碗明显内容更丰富的鱼汤的石根,独眼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屈服于对更好食物的渴望。“干!我干!”
于是,泉眼营地多了一个手持简陋木铲、鼻子上捂着块破布(莉莉“赞助”的)、愁眉苦脸地围着垃圾堆和厕所区域打转的“清洁工”。阿古则手持木矛,像监工一样在旁边盯着,时不时还捏着鼻子催促两句:“快点快点!那边还没弄干净!”
这幅景象,让莉莉看得忍俊不禁,连一向严肃的巴勒嘴角都微微抽动了一下。毛球则对独眼身上那股混合了多种难以描述气味的“新味道”敬而远之,每次看到他过来都提前跑开。
独眼的“劳动改造”生涯,在一种极其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为的氛围中开始了。他一边干活,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而石根,对于独眼也加入劳动行列,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依旧沉默地干着自己的活儿,只是偶尔看向独眼的目光中,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或者说,是某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疏离。
几天下来,独眼虽然叫苦不迭,但为了那碗加了料的鱼汤,倒也坚持了下来,营地边缘的卫生状况确实改善了不少。他似乎也学乖了,不再试图跟阿古套近乎或者抱怨,只是埋头干活,偶尔会偷偷观察营地的布局和众人的活动。
江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独眼的暂时老实,并不能让他放松警惕。他让阿古和负责轮流监视的巴勒、莉莉,都要格外注意独眼和石根之间,以及他们与其他俘虏之间是否有任何异常的交流。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这天下午,石根在编织完一个藤筐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休息或者等待分发食物,而是抬起头,看向了正在不远处打磨新箭镞的江屿。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一根细长的、削尖了的篾条(编织藤筐时剔除的边角料),走到江屿旁边,没有说话,只是用篾条在松软的地面上,快速地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
那是一个圆圈,里面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南方。然后在圆圈外面,画了一个叉。
画完之后,石根立刻用脚将图案抹去,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默默地走回了自己平时待的角落,低下头,继续整理手边的藤蔓。
整个过程极其迅速,不超过十秒钟,而且石根自始至终没有看江屿一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江屿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那个图案他认识!和他当初与魁梧黑石战士对峙时,在地上画的划分界限的图案几乎一样!圆圈代表领地或目标,箭头指向南方,外面的叉……是代表危险?禁止?还是……否定?
石根是在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警告他关于南边的事情?是在回应独眼之前关于“南边宝藏”的言论吗?他是在暗示独眼的话不可信?还是说,南边本身就有巨大的危险?
这个无声的警告,来自一向沉默寡言、只是埋头干活的石根,其分量远比咋咋呼呼的独眼要重得多!
江屿表面不动声色,继续打磨着箭镞,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石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出于对营地提供相对公平待遇的回报?还是他本身对黑石部族也有异心?或者,这本身又是一个更复杂的圈套?
他不能立刻去找石根求证,那样会暴露石根,也可能打草惊蛇。
当晚,江屿将石根的无声警告私下告诉了巴勒和莉莉。三人分析后,认为无论石根的动机是什么,这个警告都必须高度重视。
“石根比独眼更了解黑石部族内部的情况。”巴勒分析道,“他的警告,可能意味着南边确实有我们不知道的巨大风险,或者独眼的信息有诈。”
莉莉担忧地说:“那我们还要不要考虑往南边探索了?”
“探索之心不能死,但行动必须加倍谨慎。”江屿沉声道,“石根的警告和独眼的信息,我们都记下,但都不尽信。眼下,还是以巩固自身、防御东面为主。南边的事情,等我们有了更可靠的信息来源或者更强的实力再说。”
他看了一眼山洞深处那几个俘虏的方向,目光深邃。管理这些人,真像是在雷区里跳舞,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独眼的活跃,石根的沉默警告,让这片小小的营地,内部的暗流也变得汹涌起来。
生存的挑战,从来不只是来自外部的野兽和敌人,有时候,来自内部的微妙变化和真伪难辨的信息,同样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