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茂密的树冠,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柱。江屿像一头警觉的猎豹,沿着地上断续的暗红色血迹和压倒的草丛,小心翼翼地向前追踪。每一步都落得极轻,耳朵捕捉着林间的任何异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野兽气息。
追踪血迹,听起来像是猎人的常规操作,但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陌生丛林里,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谁知道那头受伤的巨兽是不是正潜伏在某片灌木丛后,等待着复仇的机会?谁知道这血迹会不会引来其他嗜血的掠食者?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江屿心里嘀咕,手里的弓箭始终处于半开状态,指尖因为长时间紧绷而有些发麻。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追踪,更像是在参加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大家来找茬”游戏,只不过找的不是静态图片,而是动态的、可能随时跳起来给你一口的致命线索。
血迹时断时续。巨兽显然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即使腿部受了重创,箭伤还在燃烧,它依旧能快速移动。血迹滴落在树叶上,涂抹在树干上,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因为剧痛而踉跄留下的、格外深重的爪印。
从爪印和血迹的高度判断,这头野兽的体型确实惊人,直立起来恐怕比江屿还要高出一大截。想到昨晚它撞击篱笆时那摧枯拉朽的力量,江屿后背就不禁冒出一层冷汗。幸亏有那支神来之笔的木矛……
他晃了晃脑袋,把对“邻居”的复杂思绪暂时压下,集中精神应对眼前的危险。
追踪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深入岛屿腹地,这里的植被更加茂密,光线也更加昏暗。血迹开始变得稀疏,巨兽似乎减缓了速度,或者伤口在某种程度上凝固了。江屿的心提了起来,速度减慢往往意味着几种可能:它快不行了;它在寻找地方休息疗伤;或者……它意识到被追踪,准备伏击。
他更加谨慎,几乎是一寸寸地向前挪动。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一些,但多了一种……腐殖质和某种特殊植物的混合气味。
突然,他前方不远处的一片茂密蕨类植物丛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不是风吹的那种规律摆动,而是某种活物在其中移动的摩擦声!
江屿瞬间屏住呼吸,身体僵住,弓箭瞬间瞄准了声音来源!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是它吗?!
他死死盯着那片晃动的蕨类植物,手指扣在弓弦上,随时准备发射。
几秒钟后,一个灰褐色的、长着长尾巴的小脑袋从蕨类植物中探了出来,一对小黑豆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迅速窜了出来——是一只类似獾的小型动物,它似乎被血迹吸引过来,正在舔食地上凝结的血块。
虚惊一场!
江屿缓缓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又是一层冷汗。精神高度紧张带来的消耗,比体力消耗更甚。
他绕过那只还在专心舔血的小獾,继续向前。血迹指引的方向,开始偏向一处地势较低、看起来更加潮湿阴冷的区域。周围的树木变得更加高大,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柔软的落叶层,踩上去悄无声息。
这种环境让江屿感到非常不安。视线受阻,声音被吸收,是完美的伏击地点。
他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前方。血迹在这里似乎……消失了?最后几滴暗红色浸入了一片厚厚的苔藓,再往前,只有被踩踏过的落叶,却看不到明显的血点了。
怎么回事?伤口彻底凝固了?还是它用了什么方法止住了血?
江屿蹲下身,仔细检查那片苔藓和周围的落叶。除了巨兽沉重的脚印,他似乎还看到了一些……被蹭掉的、深绿色的黏糊糊的东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草药的气味。
他用燧石刀小心地刮了一点那种绿色黏物,放在鼻尖闻了闻。气味很奇特,带着点清凉感和苦涩味。难道这野兽还会自己找草药敷伤口?这智商有点超纲了吧?
他站起身,极目远眺。前方是一片更加茂密的、藤蔓交织的林地,视线最多只能看出十几米远。失去了血迹的指引,在这片迷宫般的丛林里追踪一头刻意隐藏的、受伤的猛兽,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这根针还随时可能反过来扎死你。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往前了。未知的风险太大。他已经追踪了足够远的距离,确认这头巨兽受伤不轻,短时间内应该没有能力再次发动对营地的正面袭击。这就达到了他此次追踪的主要目的。
至于它最终是死是活,会不会在某个角落默默舔舐伤口然后变得更狡猾,那就不是他现在能控制的了。
“算你命大……”江屿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对那巨兽说,还是对自己说。他果断放弃了继续深入,开始沿着原路返回。
返程的路感觉轻松了不少,虽然依旧警惕,但心理压力小了很多。他开始有更多精力去观察周围的环境,记录下这条通往岛屿腹地的路径特征,以及那些可能有用的植物(比如那种巨兽可能用来止血的绿色黏物来源,他标记了位置)。
当他终于走出茂密丛林,重新看到自己那加固后略显臃肿的篱笆时,一种回到安全区的松弛感让他几乎瘫软。这一趟追踪,精神损耗极大。
推开栅栏门,毛球立刻扑了上来,绕着他焦急地转圈,小鼻子不停地嗅着他身上沾染的血腥和丛林气息,发出呜呜的声音。
“没事了,毛球,那家伙暂时应该不会来了。”江屿摸了摸它的头,安抚道。他走进洞穴,一口气喝光了竹筒里所有的水,才感觉喉咙里的干渴缓解了一些。
休息了片刻,他拿出飞机蒙皮,开始记录今天的情况。他画了一条蜿蜒的路线,路线上有点状的血迹,终点是一个问号和一个巨兽的简笔画,巨兽身上画着箭和长矛。在旁边,他还画了一团绿色的、带着问号的黏状物。
第九十九天,冒险深入丛林追踪受伤巨兽。血迹延伸至岛屿腹地阴暗潮湿处后消失,疑其利用某种未知植物止血或隐匿。确认其伤势严重,短期内威胁降低,但未能确认其最终结局,隐患犹存。追踪过程精神消耗巨大,深感丛林之险恶与自身力量之局限。
记录完毕,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支靠在墙角的、粗糙的木矛上。
追踪结束了,但关于“邻居”的问题,才刚刚开始。他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回应昨晚那救命的一矛,以及……如何与这群神秘、矛盾且开始展现力量的“邻居”,进行下一步的“交流”。
是时候,主动发出一些更明确的信号了。不仅仅是通过光,也许……可以通过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