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庭没理他,转身对夏如棠说:“上车,我陪你回去。”
夏如棠点点头,回到主驾驶。
赵云庭坐进副驾,卡车重新启动。
夏如棠驾驶卡车平稳地往营区驶去。
车厢里很静,赵云庭看着夏如棠紧绷的侧脸,心里又疼又气。
刚才要是他没路过,这丫头指不定要受多大委屈。
车子稳稳地驶过岗哨。
岗哨的士兵看清副驾驶里的人,立刻挺直脊背,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赵云庭坐在副驾,面色依旧沉凝,但周身那骇人的怒气已稍稍收敛。
他侧过头,看着夏如棠紧绷的侧脸,心底叹了口气,那股混杂着心疼与后怕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靠边停一下。”
他声音放缓。
夏如棠依言将车稳稳停下。
车刚停稳,赵云庭便沉声开口,语气是纯粹的长辈对晚辈的关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阿棠,他碰到你哪儿了?”
赵云庭那双经历过风浪的眼睛此刻锐利地在她身上扫过。
夏如棠松开方向盘,摇了摇头,“没有,赵叔。我反应快,他没得逞。”
听到这话,赵云庭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
“那就好,那就好……”
他喃喃道。
随即,一股更深的怒火涌起。
“混账东西!简直是部队里的败类!“
“阿棠,你放心,这件事,赵叔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容情!”
“以后遇到这种事,别犹豫,第一时间就要反击,出了任何问题,赵叔给你担着!”
这护短的话语,毫不掩饰,带着长辈毫无原则的偏袒。
夏如棠基本没有情绪流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赵云庭看着她这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想起老陈跟他说阿棠执意要入伍时,他既欣慰于虎父无犬女。
又担忧她一个女孩子在军营里吃苦受罪。
私下里不知打点了多少,只盼她能顺遂些。
没想到,千防万防,却没防住这种龌龊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你脚伤怎么样?军医怎么说?”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事无巨细地关心着。
夏如棠倒是没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毕竟他本就是猎鹰出去的。
“好多了,赵叔不用担心。”
“嗯。”
赵云庭点点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前方,“阿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你父亲不在了,我就是你的依靠。”
“在部队里,不用怕事,但凡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出手,天塌下来,有赵叔给你顶着。”
这番话,重如千钧。
是承诺,亦是来自长辈最深沉的关爱。
夏如棠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她握紧方向盘,谢谢赵叔,“我知道了。”
“恩,开车吧。”
当卡车在炊事班后院停稳之后,赵云庭推门下车。
“阿棠,要好好修养,练车的事儿不急。”
他的目光在她脚踝处短暂停留,语气带着明显的关切,“小伤也别不当回事。”
“恩。”
夏如棠应声。
“行,我去找老周聊聊,你忙你的。”
“好。”
赵云庭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朝着炊事班旁边那间平房走去。
赵云庭甚至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正伏案写着本周菜谱的周大光闻声抬头,见到来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立刻站起身,“哟,稀客呀。”
周大光丢下笔站起身,“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周大光绕过办公桌,“怎么没提前打声招呼啊?!”
赵云庭却没接这寒暄,反手关上门,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开门见山。
“大光,我就是听说阿棠脚伤了,顺路过来看看。”
周大光点点头,“你放心,那丫头没什么事儿,这会儿活蹦乱跳的,还能开车呢。”
“大光不是我说你,找谁教她开车不好,偏偏找那么个混蛋玩意儿教她开车?”
周大光不明所以,“怎么了?”
“不是,你这气呼呼的,什么意思啊?”
“我咋……”
“刚在营区外头,那个不长眼的混账玩意儿居然想占阿棠便宜,还说什么,半夜去后山教她练车?!”
周大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他猛地一拍桌子,“什么?”
“我让勤卫兵扭送去了纪律科,回头你一定要上报并且处理!”
赵云庭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种歪风邪气绝不能姑息!”
周大光面色严肃的点头,“是!一定严肃处理!”
周大光气得咬牙,“妈的,在我的地盘上出这种事……”
周大光又是愧疚又是愤怒,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火气,给赵云庭倒了杯水。
“先喝点水。”
赵云庭接过水杯。
周大光立马拿起座机,给纪律科以及政委打电话。
眼见周大光全都打了一圈招呼后,赵云庭那股气才消了大半。
“大光,我也不是针对你,你明白的。”
周大光点点头,“我知道的,这丫头是国强的女儿,咱们这些当叔叔的,本就应该照拂一二的。”
赵云庭见他这么说,才稍稍放心一些。
“她最近表现如何?”
周大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感慨,“她啊,像国强,真是像。”
“刻苦又努力,即使在炊事班也没一刻懈怠。”
“说实话,那性子也是像,就她们那一个屋的两女兵,平日里话都不怎么说,更没有其他那些女兵那么……”
“她性子向来沉稳。”
赵云庭垂眸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倒映着天花板模糊的光影。
周大光看着老友紧绷的下颌线,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么多年了,赵云庭心里那个位置,从来就没有别人能触碰。
那个秘密,像一道深刻的烙印,藏在他军装笔挺的威严之下。
只有极少数如他这般的老战友,才窥见过其中深藏的情感。
周大光试图把话题拉回到轻松一些的轨道,“所以咱们更得看顾好她。”
“毕竟她是国强唯二放心不下的念想。”
赵云庭终于抬起头,眼底深处那抹锐利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取代。
那是历经岁月磋磨后,依旧无法释怀的眷恋。
“她不只是念想,大光。”
“她是国强留在这世上,最珍贵的部分。”
“是我的责任,更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只是简单却无比郑重地说,“我的女儿。”
尽管法律上名义上,如棠是烈士夏国强的女儿。
但只有赵云庭自己知道,在那段不被世俗接纳却坚如磐石的感情里,他早已将国强视为此生唯一的爱人。
将如棠视作他们共同的孩子。
“我明白。”
周大光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在咱们团里,只要我在,绝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炊事班是磨砺,但也只是暂时的,是块金子,总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