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棠回到陈家小院后,她径直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干活。
毕竟在炊事班干了几天。
她干起活来还算是利落。
渐渐的,厨房里开始弥漫起米粥的清香。
夏如棠又拿出两个鸡蛋,打散后加了细盐和温水,放进蒸锅里。
她不清楚那孩子具体能吃什么,便想着粥和蛋羹总归是温和易消化的,就都煮了点。
将熬得软烂的米粥和鸡蛋羹分别装进保温桶和饭盒后,才用网兜仔细系好。
夏如棠刚拎着东西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稳稳停下,车窗摇下。
露出了陈青松沉静的脸庞。
“来的正好。”
夏如棠眼眸微亮,没有丝毫客气,快速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对前座的勤务兵说道,“劳驾送我去一趟军区医院。”
勤务兵显然没料到这情况,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陈青松,寻求指示。
陈青松点头,“送我们去。”
“是!”
驾驶员不再犹豫,立刻挂挡起步。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军区医院的路上。
夏如棠将饭盒放在身旁的座位上。
并将此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孩子情况怎么样?”
陈青松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看瞧这挺瘦弱的,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很快,车子抵达医院门口。
夏如棠率先下车,绕到陈青松那边。
此时,两名勤务兵也已经下车,两人合力从车尾箱抬下折叠轮椅。
就在他们准备像往常一样,将陈教员抬下车时。
却见那个女同志已经俯身,手臂穿过陈教员的膝弯和后背。
只见她稍一用力,便稳稳当当地将人从车内抱了出来。
而陈教员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局促或难堪,反而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似乎有点乐在其中。
两名勤务兵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忘了动作。
夏如棠看向两人,“愣着做什么,轮椅推过来。”
“啊,抱歉抱歉!”
两名勤务兵回过神来,连忙将轮椅固定好,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讶。
夏如棠安置好陈青松,这才返身拿起另一侧的保温桶和饭盒。
她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拿着网兜,对陈青松说,“在一楼急诊病房。”
陈青松转头对两名勤务兵说,“你们在车上稍等我一会儿。”
“好的,陈教员。”
两人一路来到急诊病房。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奶奶正坐在病床边,试图用勺子喂那孩子喝水,但孩子只是紧闭着嘴,眼神惊恐地缩在角落。
“奶奶,我煮了粥,您先吃点。”
夏如棠走进来,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这孩子我也不知道他能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您看看他能不能吃。”
她说着,打开了保温桶,米粥的温热香气立刻飘散出来。
“哎,青松也来了啊。”
奶奶看到陈青松,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陈青松操控轮椅近前,温声解释,“下午没课,就先回来了。”
“正巧碰到阿棠要出门,就顺便跟她一起过来看看。”
奶奶低头一一揭开饭盒和保温桶,嘴里念叨着,“那你们吃过吗?”
“吃过了。”
夏如棠答道。
奶奶这才放心,先舀了一小勺温热的米粥,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那孩子嘴边。
或许是饿极了,或许是米粥的香气诱惑,孩子迟疑了一下,终于微微张开了嘴。
奶奶脸上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着。
她自己也趁着间隙,胡乱扒拉了几口粥。
陈青松在一旁静静看着,趁奶奶专注喂饭的功夫,轻轻扯了扯夏如棠的衣角,递给她一个眼神。
夏如棠会意,低声对奶奶说,“奶奶,我们出去一下。”
两人退出病房,来到相对安静的走廊。
“我带你去食堂吃饭。”陈青松说。
夏如棠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陈青松但笑不语,只是操控轮椅在前面带路。
他了解她,事情紧急时,她总是会先顾着别人。
来到医院食堂,虽然已过饭点,但还有值班窗口供应餐食。
陈青松来到窗口,打了一份红烧肉、炒青菜,外加二两米饭。
陈青松控制轮椅来到桌前,将饭盒推到夏如棠面前。
夏如棠安静坐下,接过饭盒,拿起筷子,抬头对陈青松笑了笑,“谢谢。”
“吃吧。”
陈青松目光柔和。
夏如棠低头开始吃饭,她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
这显然是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陈青松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温和。
等她吃完,陈青松便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方折叠整齐的干净手帕,递给她。
夏如棠自然地接过,擦了擦嘴,将手帕叠好。
她将手帕收好,然后想起正事,“带钱了吗?”
陈青松点头,“有。”
“那咱们去一趟缴费室,我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忘了拿钱,医院的药费还没给。”
“好。”
两人去到缴费处,陈青松拿出钱夹结了账。
回到病房时,奶奶已经将饭菜都收拾干净,那个孩子似乎也因为吃了点东西,精神稍微好了一点点。
但他依旧紧紧靠着奶奶,小手攥着她的衣角。
奶奶目光柔和又带着忧愁地看着那瑟缩在身边的孩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阿花,这孩子,要怎么办?”
夏如棠也是犯愁。
带回陈家,无疑会给陈家添麻烦。
可不带回去,这孩子又能去哪里?
医院不可能长住。
更不可能让他继续回去睡桥洞。
“要不,带回去?”
夏如棠试探着问,目光看向奶奶,又瞥向陈青松。
奶奶看着那孩子依赖的姿态,心里软成一滩水,但也充满顾虑,“这……带回去合适吗?”
“会不会太麻烦明远沛芳了?”
“今天早上才……”
她想起早上那些闲言碎语,眉头皱得更紧。
“奶奶。”
陈青松突然开口,“带回去吧。”
“父亲母亲那边,我去说。”
夏如棠看向陈青松,心中一定,对奶奶点点头,“那就带回去。”
“我先去问问医生,能不能走。”
夏如棠说着,转身又去找了值班医生。
很快,她去而复返,“医生说注意保暖,按时吃药,没什么大问题。”
“输完水就可以走了。”
于是夏如棠找了个椅子坐下,待到那瓶盐水完了之后,才找护士来拔针。
奶奶替那孩子按着针口。
夏如棠走到床边,放缓了声音,对那孩子伸出手,“走,带你回家。”
然而,孩子一看到她靠近,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般。
孩子猛地扭身,死死抱住奶奶的胳膊,甚至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身体微微发抖。
奶奶赶紧搂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用带着乡音的语调哄着,“乖,不怕,跟奶奶回家。”
“回家有热乎乎的饭吃,有好暖和的被子盖,好不好……”
“跟奶奶回家,就没人再欺负你了……”
孩子依旧不吭声,但紧紧抓着奶奶衣角的小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最终,是奶奶半抱半扶的走向等在门口的吉普车。
那孩子从始至终都粘着奶奶。
一步也不肯离开。
就算是上车,也不肯让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