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休整转瞬即逝。
出发前夕,岳百炼已从黑风峡凯旋。虽然未能根除血疫母体,但成功击溃了永生教在那处地脉节点的阴谋,斩杀、俘获数十名教徒及大量被污染的妖兽,暂时遏制了血雾向西南方向的蔓延势头。这位北地雄主风尘仆仆归来,未及歇息,便召见了李不凡。
“李少侠,此去昆仑,前路多艰。”岳百炼将一只沉甸甸的皮袋交给李不凡,“这里面是北地特产的‘寒玉髓’百斤,以及我铁壁城特制的‘烈阳破邪雷’三十枚。寒玉髓可助你稳定心神,抵御昆仑某些区域的极寒与幻惑;烈阳雷蕴含纯阳破邪之力,关键时刻或可一用。岳某能力有限,仅此薄礼,聊表心意,愿助少侠在昆仑一行中,多一分依仗。”
李不凡郑重接过,能感受到这位城主真诚的期许与善意:“多谢岳城主厚赠!晚辈定不负所托,竭力而为。”
岳百炼拍了拍他的肩膀,虎目灼灼:“记住,你身上承载的,或许不止是你个人的机缘与因果。北地、乃至整个表里世界的未来,都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站出来。保重!”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寒气砭骨。
李不凡一行辞别铁壁城,在数名戍卫的护送下,出北门,再次踏入茫茫雪原。这一次,目标明确——极北之地,擎天崖。
踏雪驼迈开稳健的步伐,向着北方那片仿佛与天相接的连绵阴影行进。越往北,风雪越大,气温越低,寻常草木早已绝迹,只剩下裸露的黑色岩石与万年不化的坚冰。地势开始急剧抬升,他们仿佛在攀登通往天际的巨阶。
沿途,荒凉死寂。偶尔能看到一些极端环境下的奇特冰晶植物,或是在绝壁间翱翔的、翎羽如冰的凶禽。这些生物大多对闯入者抱有敌意,但感应到踏雪驼和李不凡等人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息(李不凡已暂时取下玄龟敛息佩,以震慑潜在威胁),大多选择避让,只有少数嗜血狂暴的冰原猛兽会发起袭击,皆被迅速解决。
连续七日,他们都在这种单调而严酷的攀爬中度过。灵力消耗比在平原地带大得多,需不时停下调息。雷焕、韩刚、赵烈三人明显有些吃力,他们虽也是金丹修为,但根基与耐力比起李不凡、胡天霸这等体魄强横者,以及白小莹这等功法特殊的月华修士,还是稍逊一筹。李不凡不时将自身精纯的龙胤之力渡给他们一丝,助其调理气息,稳固经脉,令三人神色复杂,尤其是雷焕,但终究没有拒绝。
第八日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一片令人震撼的所在。
前方,一切的“高”与“险”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那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的断崖。它并非孤峰,而像是整个北地大陆板块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凭空抬起、然后粗暴撕裂后形成的截面。崖壁几乎垂直上下,通体是深邃的墨黑色,光滑如镜,却又布满纵横交错、仿佛天然形成的巨大沟壑与纹路,隐隐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抬头望去,崖顶没入浓得化不开的铅灰色云层之中,根本看不到尽头,仿佛真的连接着天穹。
崖前是一片相对平坦、约有方圆十里的冰原平台,平台边缘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寒气与罡风从深渊中呼啸而上,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巨响。平台上覆盖着厚厚的蓝黑色玄冰,坚硬逾铁,冰面上零星散布着一些巨大的、仿佛被蛮力砸入冰层的奇异石块,石头上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图腾。
这里,便是擎天崖。北地公认的“天之尽头”,也是传说中人间与更高层次界域的一道“门槛”。
“好家伙……这地方,够劲儿!”胡天霸勒住踏雪驼,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崖壁,咂舌不已。即便是他这等胆魄,面对这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也感到自身渺小。
白小莹凝望着崖壁上的纹路,若有所思:“这些纹路……并非完全天然,似有极淡的阵法残余波动,但年代久远到难以追溯。”
李不凡取出怀中的昆仑引。此刻,这枚山形令牌正微微发热,表面流淌的紫气变得活跃,指向崖壁方向,并传递出一种清晰的、带着催促意味的波动。与此同时,令牌本身开始散发出朦胧的紫色光晕,与崖壁某处产生了玄妙的共鸣。
他根据令牌感应,驱动踏雪驼,来到平台中央一处相对空旷的位置。这里冰面平整,周围环绕着八块最为高大、图腾相对清晰的巨石,隐隐形成一个古老的法坛格局。
“时辰将至。”李不凡抬头看了看天色。尽管铅云厚重,但根据昆仑引的感应和岳百炼的提示,接引的准确时刻,就在今日日落与月升交替的那一刹那。
众人下驼,将踏雪驼牵到法坛边缘相对避风处,布下简单的防护与隐匿符箓。这些忠诚的伙伴无法跟随他们进入昆仑,只能留在此地,待他们返回时再接走。
李不凡手持昆仑引,走到法坛中心。胡天霸、白小莹护在左右。雷焕三人也聚拢过来,神情紧张中带着期盼。
时间一点点流逝。寒风呼啸,卷起冰屑,打在脸上生疼。铅灰色的云层缓缓流动,天光逐渐黯淡。终于,当日轮最后一丝余晖彻底被地平线吞没,天际泛起幽蓝,第一缕清冷月华即将刺破云层却尚未完全显现的、天地阴阳之气短暂失衡交泰的瞬间——
李不凡福至心灵,猛地将手中昆仑引向上一举!
“嗡——!”
令牌紫光大盛!一道凝练的紫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射向那看不见的崖壁顶端!与此同时,环绕法坛的八块巨石仿佛被瞬间激活,表面的古老图腾次第亮起幽蓝色的光芒!整个冰原平台微微震颤,一股苍凉、浩瀚、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宏大意志,缓缓苏醒。
天空,铅云被无形之力搅动,旋转着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垂直的、通往无尽高处的“通道”。通道内部并非夜空,而是流淌着如同极光般绚烂变幻的七彩霞光,霞光之中,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组合,构筑成一条由纯粹光与法则凝聚而成的、宽约三丈、望不见尽头的——通天光路!
光路自云层裂口垂下,其末端正好落在李不凡前方数丈处的半空,光华流转的台阶清晰可见,散发着柔和却不容置疑的接引之力。
“通天光路……真的出现了!”韩刚喃喃道,满脸震撼。
“走!”李不凡毫不犹豫,率先迈步,踏上了第一级光阶。脚下传来坚实而温润的触感,仿佛踏在玉石之上。光阶承托着他的重量,稳稳当当。
胡天霸、白小莹紧随其后。雷焕三人相视一眼,也咬牙跟上。
当六人全部踏上光路,身后的光阶便开始一级级向上收拢,推动着他们向上飞升。八块巨石的幽蓝光芒渐渐熄灭,冰原平台恢复沉寂,只留下几头踏雪驼在寒风中静静守候。
光路之中,时间与空间的感知变得模糊。周围是流淌的七彩霞光与飞舞的金色符文,下方是迅速变小、最终被云层吞没的擎天崖与北地雪原。向上望去,光路尽头依旧隐没在变幻的光霞深处,不知通向何方。
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包裹着他们,沿着光路稳定上升。罡风与寒气被完全隔绝在外。众人只觉身心被一股纯净浩瀚的灵气洗涤,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李不凡体内的龙胤之力自发流转,与周围光路中的精纯灵气隐隐呼应。丹田中,那缕暗金色应龙气息旋转速度加快,似乎对即将抵达的环境充满了“渴望”。血脉深处的龙吟呼唤,在这一刻也清晰了许多,不再是悲怆,更像是一种“归乡”般的悸动。
他怀中,那枚陈默所赠的黑色残片,也再次传来极其微弱的震颤,与光路中某种更深层的法则波动,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共鸣。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或许更久。前方光路尽头,景象豁然开朗。
七彩霞光与金色符文逐渐淡去,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丽与恢弘的天地,缓缓展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由无数悬浮在云海之上的仙山、岛屿、宫殿群落构成的浩瀚界域。仙山大小不一,有的如利剑直插苍穹,有的如莲台层层绽放,有的则奇峰怪石,姿态万千。山体上灵泉飞瀑,奇花异草遍布,琼楼玉宇掩映其间,霞光瑞气缭绕不绝。更远处,有巨大的浮空陆地,上面城池俨然,阡陌纵横,甚至能看到飞舟、仙鹤穿梭往来。
这里的灵气浓郁到化为实质的云雾,呼吸之间,便觉灵力增长,神清气爽。天空并非单纯的蓝,而是呈现出一种澄澈的、蕴含着淡淡紫金之意的苍穹,日月星辰的虚影似乎同时存在于天幕的不同方位,洒下柔和而永恒的光辉。法则的波动清晰可感,却又比表世界更加稳固、更加……“完整”。
这里,便是昆仑墟!真正的里世界核心,上古遗泽,万法之源!
他们出现的位置,是在一片广阔云海边缘的一座接引平台上。平台以白玉砌成,边缘立着数根雕龙画凤的华表,此刻已有十数名身着统一青色道袍、气息精悍的修士在此值守。平台中央,一座小型传送阵正闪烁着微光,显然是从下方光路抵达后的固定落点。
看到李不凡等人从渐渐消散的光路末端走出,为首一名面如冠玉、眸若晨星的中年道士上前一步,拂尘一甩,稽首道:“无量天尊。诸位道友可是持昆仑引,自下界而来,赴万仙大会之约?”
其声清越,带着一股令人心静的韵律,修为赫然是金丹后期,且根基扎实,远非寻常金丹可比。
李不凡收敛心神,上前回礼,取出光芒已恢复平静的昆仑引:“正是。在下李不凡,与同伴应引而来,赴昆仑之会。”
中年道士验看昆仑引,确认无误,脸上露出和煦微笑:“原来是李道友。贫道玉虚宫执事,道号‘清微’,负责接引此方飞升台。诸位道友一路辛苦。请随贫道来,先行登记名录,领取暂居符牌,并了解大会相关事宜与昆仑墟初界的基本规仪。”
清微道士言语客气,举止有度,但目光扫过李不凡等人时,尤其是在李不凡身上略作停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讶异。显然,李不凡身上那迥异于常人的气息(融合龙胤、戍山龙气、应龙传承与星辰之力),以及可能隐约泄露的一丝因果纠缠气韵,引起了这位昆仑接引执事的注意。
李不凡坦然应下:“有劳清微道长。”
在清微的引领下,众人踏上接引平台,正式步入了这传说中的昆仑仙境。回头望去,来时的通天光路已彻底隐去,下方唯有茫茫云海,再也看不到北地雪原的踪影。
新的舞台,已然展开。万仙齐聚,龙蛇起陆。属于李不凡的昆仑篇章,就此揭开序幕。
(第14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