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后,亚当时常在夜晚与赞达尔进行交谈,渐渐对生命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感悟。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冷漠的观察者,而是开始主动参与生命的进程。
从前,他曾以旁观者的姿态,注视花朵的凋零与重生,对清晨破茧而出却因未能及时爬上树梢而坠落的蝉,还持有几分不屑。
如今,他会将满载生机的肥料深埋入土,期盼着植株在冰雪覆盖下依然能够绽放微笑。
会小心翼翼地将坠落的蝉捧在手心,仿佛护送它飞向那遥远而充满希望的地方。
尽管亚当深知,它们最终都会凋零或是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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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思吾见之存亡,或凋零之破晓,或飞翔。”
无形的储君现身,祂记录绝望旅途中一瞬的美好,记录人类第一次望向星空的憧憬,誓要在宇宙毁灭之后,重现一切。
光锥:生命的沉重
当枯萎的花枝被栽种在秋季,当新生的蝉坠落于地面
当春天的第一缕温暖,治愈它饱经风雪的枝干
当无力喊叫的蝉,被你用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迎接自己的未来
方才能知晓生命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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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拟时光飞逝如斯,转眼间亚当已十四岁,黑塔也十一岁了。
此时的黑塔宛如一个精美的瓷娃娃,幸运的是【天生丽质】始终陪伴在亚当左右,因而两人之间的颜值差距并不明显。
父亲的思维渐渐被他的实验所占据,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着,脾气也愈发暴躁。
有一次,亚当像往常一样给父亲送去饭菜,刚把餐盘放在桌上,父亲突然脸色一沉,眼神里透出一股狂躁。
“又是同样的结果,究竟为什么?燃素本不该存在,它们究竟是从哪来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嘶哑而尖利,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怒吼。
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桌面,关节泛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定是有人不想让我知道!对的,对的,一定是有人不想让我知道!滚出去,都滚出去!别妨碍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失控,将桌上的台灯猛地扫落,连线都被扯断。
那盏台灯不偏不倚地砸在亚当的头上,他顿时跌倒在地。
父亲见状,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脸上的狰狞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慌乱与痛苦。
他迅速蹲到亚当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颤抖着,满是悔恨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孩子。”
“爸爸只是生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父亲刚才……要杀了我吗?”这个念头冷不丁冒出来,像尖刀刺进亚当的心脏。
他僵着身子,低着头,不敢动。眼前的人仍然是那个会把他和黑塔扛在肩头看星星的父亲,那个会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摸他的头,跟他说“儿子,你要保护好妹妹”的温柔父亲。
但刚才眼底的疯狂是真的,他吼出“滚出去”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一丝熟悉,只有彻骨的陌生与憎恶。
“最后再说一句,在前进的路上永远不要泯灭人性,没有自我的自我,不过是依靠执念前进的野兽。”赞达尔的话徘徊在亚当的脑中。
夜晚,亚当仰望璀璨的星空,心中不禁泛起涟漪:爸爸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被病痛缠绕的?
就在这时,父亲顺着阁楼的梯子缓缓爬了上来。
他已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长达一个月之久,脸上布满了浓密的胡须和凌乱的长发,神情憔悴到了极点。
父亲静静地站在【阴影】之中,凝视着被【璀璨群星】照耀着的亚当。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亚当眼神中那道警惕的目光却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我的实验即将取得突破,最迟明天我就能揭示燃素产生的原理。”
“我的直觉告诉我,一旦我完成这个证明,将会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在此之后,我殷切地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妹妹。”
“学者为了求解,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牺牲。”
学者将手腕处那只属于父亲的牛皮手环取下,从阴影中伸出手来,轻轻放在那被星光洒满的桌子上。
“还有你的母亲,也要拜托你细心照料。”
说完这番话,他便转身走下楼梯,背影显得格外孤寂,仿佛世间的一切繁华都与他无关。
学者走后,房间重新陷入了沉寂。
第二天,当亚当和黑塔放学回家时,发现家门口被络绎不绝的科研人员和新闻记者团团围住,甚至还有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
目睹这一幕,亚当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出事了”的念头。他拉着黑塔绕到院子后面,翻了进去。
走进客厅,亚当看到母亲坐在那里,一旁的警察正尽力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正要上前,却被两个警察拦住:“小朋友,你妈妈现在很伤心,暂时不可以过去。”女警的眼中满含怜悯。
亚当蹲下身子,对黑塔说:“哥哥先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你在这里和警察姐姐待着。”
黑塔却红着眼喊道:“不,我不要!我要和哥哥一起。”
敏锐的她早已察觉到家中沉重而紧张的气氛,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乖,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亚当温柔地抱了抱黑塔,“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无论发生什么事,哥哥一定会陪着你的。”
他将黑塔托付给女警,然后和一旁的男警走向院子。
“我父亲是死了吗?”亚当问道。
男警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问这个问题,略显迟疑地回答:“没……没有,你父亲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听到这里,亚当默默地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走进客厅,只见黑塔正与母亲紧紧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目睹这一幕,亚当的嘴唇微微颤抖,然后默默地转身走到院子里,缓慢地抬起头。
他凝视着那炽热的太阳,光芒如此刺眼,他用手试图挡住,可光芒却从手指缝间洒落在他的脸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温暖。
男警跟了过来,站在他身边,沉声说道:“你父亲在做实验时,实验室突发爆炸并引起火灾。”
“当时家中没有其他人,邻居发现爆炸后立刻报警。”
“消防队赶到后,发现只有你父亲房间的火势异常凶猛,无法扑灭,而其他地方的火却可以被水浇灭。”
“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父亲的房间被大火吞噬,很抱歉,我们没能保住你父亲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