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停泊罗浮港时,暮色正为仙舟镀上一层鎏金。
亚当踏着舷梯而下,神色平静得如同只是从另一个世界归来。
码头的灯笼暖光中,镜流一袭白衣立在最前。
见他走来,只是自然地上前接过他肩头的行囊,指尖不经意间与他相触,带着熟稔的温度:“路上没耽搁?”
“嗯,一切顺利。”亚当颔首,目光扫过不远处等候的几人,语气略点温暖。
景元走上前,笑容温润依旧。“可算等来了,再晚一步,白珩就要去催了。”
身后的丹恒颔首示意,青衣墨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静。
应星背着支离,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在触及亚当的瞬间微微顿了顿。
白珩梳着熟悉的长发,狐耳轻轻颤动,一见他便眼睛一亮,快步凑了上来。
她记得太清楚,眼前这人是当年与她抢糖葫芦、共御丰饶民的好友,是倏忽之乱后消失无踪,如今终于完整站在面前的亚当。
“你可算到了!”
白珩语气雀跃,递过一串晶莹的糖葫芦,“刚在街市买的,你以前最爱吃这个口味。”
亚当接过,指尖触到冰凉的糖壳,随口道谢:“多谢,还是老样子。”
“那是自然!”白珩笑得眉眼弯弯,拉着他往街市深处走,“景元订了我们以前常去的包厢,酒菜都备好了,就等你了!”
应星在身后轻咳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别扭的嘲讽:“慢着点,别把人拉散了。”
他是短暂抛弃“刃”的身份而来,卸下了复仇的执念,却仍带着几分过往的疏离,只是这疏离在老友重逢的氛围里,淡了许多。
一行人穿过热闹的街市,灯笼的暖光将身影拉得很长。
白珩一路叽叽喳喳,说着这些年仙舟的变化:建木的状况,云骑军添了不少新面孔,街边那家茶寮的莲子粥依旧好喝。
说着他们几人的近况——景元执掌政务之余,还在研究新的棋谱。
丹恒在龙师那里有点收获;应星偶尔会回罗浮看看,却总不愿多停留;而她,依旧爱四处游历,收集各地的新奇玩意儿。
亚当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目光扫过熟悉的街景,心中留存些温暖
包厢内,酒菜已摆满圆桌。清蒸鱼的鲜香、小炒的热辣、米酒的醇香弥漫在空气中,都是当年他们常点的菜。
景元为众人斟满酒,笑道:“难得聚齐,喝一杯?”
“干杯!”白珩率先举起酒杯,眼底满是笑意。
酒杯碰撞的脆响在包厢里回荡,暖光映着众人的笑容。
席间,话题大多围绕着仙舟的近况、过往的趣事。
说起当年抢糖葫芦时白珩耍赖,说起应星第一次锻造的长剑崩了刃,说起景元下棋时总爱悔棋,气氛轻松而融洽。
应星夹了一筷子小炒,随口问道:“这些年在外面,过得还行?”
“挺好。”
亚当咽下口中的菜,语气平淡,“四处走走,也算见了不少风景。”
他没有细说那些艰难的岁月,也没有提及自己的近况,只是简单带过。
镜流坐在他身侧,为他添了些菜,轻声补充:“他性子静,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可是很温暖的。”
她的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刻意强调两人的关系,却在细微处透着默契。
白珩好奇地追问:“那你以后打算留在罗浮吗?”
“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聚在一起,再像以前一样,一起去灵溪谷烤鱼,一起去看建木的花开。”
亚当看向她眼中的期待,又扫过众人平静的目光,缓缓点头:“暂时会留下。”
景元摇着折扇笑道:“那就好,罗浮永远有你的位置。”
丹恒也颔首:“若是有需要,随时开口。”
应星没说话,却默默为他添了一杯酒,动作虽显别扭,却透着几分认可。
这场聚会没有惊天动地的告白,没有撕心裂肺的倾诉,只有老友间的闲谈与默契。
那些过往的伤痛、分离的遗憾,仿佛都被这暖光与酒香冲淡,只剩下当下的平和与安然。
夜色渐深,醉仙酿的醇香与众人的笑语交织在一起。
亚当放下酒杯,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他知道,这场普通的聚会,是对过往最好的告别,也是对未来最平和的期许。
离开包厢时,晚风带着几分凉意。
白珩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下次相聚的行程,景元与丹恒并肩走着,低声聊着棋谱,应星跟在最后,脚步轻快了许多。
亚当与镜流走在后面,指尖不经意间相触,无需多言,便已明白彼此的心意。
“找个客栈住吧。”镜流轻声说。
“好。”亚当颔首。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两道相携的身影。
这场普通的聚会,没有波澜壮阔,却在平淡中透着真挚,如同岁月沉淀后的佳酿,虽不浓烈,却余味悠长。
而亚当知道,他的人生,终于在历经风雨后,迎来了短暂的平和时光。
————————————
星舰暂泊罗浮港的两日,成了老友间难得的闲暇时光。
没有政务烦扰,没有执念牵绊,只有纯粹的相伴与漫游,像极了当年倏忽之乱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第一日清晨,白珩便拉着众人去了灵溪谷。
溪水潺潺,草木青翠,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熟门熟路地找来渔具,嚷嚷着要复刻当年的烤鱼之约。
“当年你烤的鱼总焦糊,这次换我露一手!”
亚当坐在溪边的青石上,看着白珩蹲在岸边处理鱼身。
景元与丹恒在不远处拾柴,应星则背着支离,看似不耐烦地在一旁打磨石块,实则是在为烤鱼搭建支架。
镜流坐在亚当身侧,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身旁的草叶,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他的身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炭火燃起,鱼香渐渐弥漫。
白珩烤的鱼外焦里嫩,撒上自带的香料,滋味鲜甜。
几人围坐在一起,就着溪水喝着米酒,说着当年的糗事。
说起亚当第一次烤鱼时,把鱼烤成炭还强装镇定说“这是特殊风味”
说起白珩抢鱼时不小心掉进溪里,浑身湿透仍不肯松手,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应星难得没有嘲讽,反而主动递了串烤得恰到好处的鱼给亚当,语气依旧别扭:“尝尝,比你当年强。”
镜流则自然地为亚当剔去鱼刺,动作熟稔得仿佛做了千百遍。
午后,他们去了建木之下。如今的建木枝繁叶茂,翠绿的叶片间点缀着细碎的白花,散发着清新的灵气。
白珩拉着亚当在树下散步,指着粗壮的树干说。
“你看,当年我们在这刻下的名字,还在呢!”
树干上【云上五骁】的字迹虽已被岁月磨得浅淡,却依旧清晰可辨。
亚当指尖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镜流站在他身旁,与他并肩望着树干,轻声道:“时间过得真快。”
他侧头看她,眼底泛起柔和的光:“是啊,幸好我们还能再一起来这里。”
景元与丹恒在树下对弈,棋盘铺在青石上,棋子落子有声。
应星在一旁围观,偶尔插一两句话,精准点出双方的疏漏,惹得景元笑着嗔怪:“观棋不语真君子,应星你倒是懂得不少。”
应星挑眉:“只是看不得你步步错棋。”
亚当与镜流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静静看着他们对弈。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温暖而惬意,无需过多言语,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第二日,众人去了罗浮的街市。
白珩兴致勃勃地领着大家穿梭在各个摊位间,买了酸甜的糖葫芦、酥脆的坚果,还有各地的新奇小玩意儿。
她给每个人都挑了礼物。
给景元选了一把精致的折扇,给丹恒挑了一块温润的玉佩,给亚当买了一个玉石手链。
最后递给应星一个小巧的木雕狐狸,眉眼弯弯:“这个像我,带着它,就当我陪你一起游历啦!”
“在外面少出点任务,不要干些危险的事情,老让我担心……”
又转身递给镜流一串玉石手链:“镜流姐,这个配你正好!和亚当同款”
镜流接过手链戴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石,笑着道谢。
路过当年的茶寮,几人走了进去。老板笑着端上热腾腾的莲子粥。
亚当喝着粥,看着身边谈笑风生的众人,身旁的镜流时不时为他添上一勺,享受这片刻的安稳——原来,平淡的相伴,竟是如此珍贵。
两日的时光转瞬即逝,离别的时刻终究到来。
星舰再次亮起灯光,停泊在罗浮港的码头。
众人前来送行,没有过多的挽留,只有简单的叮嘱。
白珩把一包打包好的烤鱼香料塞给亚当:“带着,想烤鱼了就自己试试,比你当年的强多了。”
又看向镜流,眼底满是不舍:“镜流姐,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亚当!记得常传讯给我们!”
景元递过一个锦盒:“里面是罗浮的特产茶叶,路上解乏。你们二人在外,凡事多留心。”
丹恒颔首:“我大概十几天后回列车,不用担心。”
应星背支离,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打磨光滑的金属牌,上面分别刻着“亚”与“镜”字,丢给他们
“这是我手工打造的,不算什么好东西,不喜欢的话,你可以丢了………嗯”
亚当接过这些礼物,一一收好,镜流站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脸上露出一抹浅淡却真挚的笑容:“多谢。”
两人转身踏上舷梯,没有回头,却在步伐间透着十足的默契。
星舰缓缓驶离罗浮港,朝着深邃的宇宙飞去。
码头之上,白珩望着星舰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真希望他们能常回来看看。”
景元摇着折扇,笑道:“心有牵挂,自会重逢。我们只需静待便好。”
而星舰之上,亚当站在舷窗边,望着渐渐远去的罗浮仙舟,手中握着金属牌,身旁的镜流轻轻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