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等级行动预案的授权,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悬于“新生代基因”上空。祁同伟坐镇“星火”指挥中心,大屏幕上分割着数个画面:魏子轩位于郊区的独栋别墅、灯火通明的“新生代基因”研发中心、以及城市各主要路口的实时交通监控。数支由最精锐人员组成的行动小组已悄然就位,如同蛰伏的猎豹,只待一声令下。
“报告,‘清尘’一队已潜伏至目标别墅外围,热成像显示室内有三人,符合魏子轩及其妻女特征。”
“报告,‘利剑’二队已控制研发中心所有出入口,内部人员尚未察觉。”
“报告,技术小组已就位,随时可以切入‘新生代基因’核心数据库,执行数据捕获。”
通讯频道里传来各小组冷静而清晰的汇报。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祁同伟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代表魏子轩别墅的那个画面上。密钥在血脉传承之中……如果刘知节的手稿和技术资料真的被加密隐藏在那段异常的基因序列中,那么魏子轩,作为魏明远的儿子,刘知节秘密的知情者甚至继承者,很可能就是那个“守望者”,或者掌握着最终的“密钥”。
“获取刘韬生物样本的进展如何?”祁同伟对着麦克风问道,这是验证“血脉密钥”的关键一环。
“困难。”负责此事的专案组成员回复,“刘韬死后,其直系亲属均已移居海外,国内能接触到的遗物都经过严格处理,未能提取到有效生物样本。”
祁同伟眉头紧锁。这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在行动前直接验证那段异常基因序列是否就是隐藏的“火种”,以及魏子轩是否就是解密的“钥匙”。行动,将带有一定的赌博性质。
“主任,魏子轩的书房电脑有高强度加密数据流正在传出!”徐斌突然喊道,“目标似乎在转移或销毁数据!”
不能再等了!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一闪,对着通讯频道沉声下令:“各小组注意,‘斩根’行动,开始!重复,‘斩根’行动开始!控制所有目标人物,查封所有设备资料,确保数据安全!”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
“清尘”一队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瞬间突入魏子轩的别墅。几乎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穿着睡衣的魏子轩在书房被当场按住,他面前的电脑屏幕还闪烁着数据删除进度的倒计时,被行动队员强行中断。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卧室被控制,惊恐万分。
几乎在同一时间,“利剑”二队冲入“新生代基因”研发中心,迅速控制了核心实验室和服务器机房,所有研究人员被集中看管。技术小组立刻接入系统,开始全盘拷贝和数据镜像。
行动迅捷、精准,如同外科手术。
祁同伟紧盯着屏幕,直到看到魏子轩被戴上手铐,研发中心核心区域被完全掌控,才微微松了口气。第一步,成功了。
然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对魏子轩的初步审讯极其不顺利。他矢口否认一切,声称自己只是纯粹的科学家,对父亲魏明远的过往一无所知,对所谓的“火种”、“密钥”更是闻所未闻,将数据删除行为解释为“商业机密保护”。
对“新生代基因”服务器数据的初步分析也遇到了难题。那段被标记的异常基因序列确实存在,但其加密方式极其复杂,混合了生物信息学编码和一种前所未见的非对称加密算法,常规手段无法破解。而服务器日志显示,在行动前,已有部分核心数据被成功传输至海外某个无法追踪的加密节点。
线索,似乎又卡在了魏子轩身上。
就在祁同伟考虑是否采用更非常规的审讯手段时,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提出了介入请求。
侯亮平。
他直接来到了祁同伟的办公室,脸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祁主任,我申请介入对魏子轩案的调查。”侯亮平开门见山,将文件放在祁同伟桌上,“这是最高检签发的授权文件。我们注意到,‘新生代基因’不仅涉嫌危害国家安全,其部分境外资金往来和人体实验伦理问题,也属于我们检察院的管辖范围。而且,”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祁同伟,“我认为,此案涉及公民基本权利,必须严格依法进行,确保程序正义。”
祁同伟看着侯亮平,又看了看那份授权文件,心中瞬间明了。这既是高层对案件的重视,也是一种制衡。高层不希望他在情急之下,再次动用“非常手段”,尤其对象是魏子轩这样有着相当社会影响力的知名科学家。派侯亮平来,就是要给他套上“程序”的缰绳。
“侯局长,此案关系重大,涉及最高机密……”祁同伟试图拒绝。
“我明白。”侯亮平打断他,“我会签署保密协议,并只在法律框架内开展工作。但我必须提醒你,祁同伟,如果魏子轩真是‘守望者’,如果他掌握着‘密钥’,那么他的合作至关重要。刑讯逼供,可能得到你想要的‘口供’,但绝不可能让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心甘情愿地交出真正的‘密钥’。”
祁同伟沉默了。他知道侯亮平说的是事实。对付魏子轩这种人,硬来可能适得其反。
“……可以。”最终,祁同伟做出了妥协,“但审讯必须在指定的安全屋内进行,由我的人主导,你负责监督程序。所有讯问内容,实时同步至‘星火’系统。”
“成交。”侯亮平点头。
安全屋内,气氛压抑。魏子轩坐在审讯桌后,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带着一丝属于科学家的倔强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侯亮平没有急于发问,而是先向他出示了检察院的证件和授权文件,详细告知了他的权利义务。然后,他开始从“新生代基因”的境外资金、某些踩在伦理红线上的实验项目入手,一步步追问。
魏子轩对这些问题应对从容,显然早有准备,将一切解释为“国际科研合作”和“技术探索中的必要风险”。
几个小时过去,审讯似乎陷入了僵局。
祁同伟在指挥中心看着实时画面,眉头越皱越紧。侯亮平那套温吞水的办法,根本撬不开魏子轩的铁嘴铜牙。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耐心时,侯亮平突然转变了话题。他拿出了一张老照片的复印件,是刘知节与魏明远年轻时在“7号基地”门口的合影。
“魏博士,你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吗?”侯亮平指着刘知节,语气平和。
魏子轩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刘知节,刘韬的父亲。”侯亮平缓缓说道,“我们知道,你父亲魏明远,曾是刘知节最信任的朋友和心理医生。我们也知道,刘知节晚年,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你的父亲。”
魏子轩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那不是什么财富,也不是什么权力,而是一份……责任。一份守护‘火种’的责任。”侯亮平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我们理解这份责任的重量。但魏博士,时代变了。当年需要隐藏的‘火种’,在今天,或许已经有了不同的意义。它不应该被永远埋藏,更不应该被用于错误的目的。”
魏子轩抬起头,第一次正视侯亮平,眼神复杂。
“刘韬死了。”侯亮平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惋惜,“他走错了路,辜负了他父亲的托付。但你不一定。你是一名科学家,你应该明白,真正的科学,是为了造福人类,而不是成为某些势力攫取权力、制造对立的工具。”
侯亮平没有威胁,没有利诱,而是在进行一场关于责任、科学和未来的对话。
祁同伟在指挥中心屏住了呼吸。他意识到,侯亮平正在尝试打开魏子轩的心防,而这,或许比任何刑讯都更有效。
魏子轩沉默了良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真的能保证,‘火种’会被用于正确的方向吗?”
“我们无法保证完美,但我们可以保证,它会在这个国家的守护下,接受监督,服务于人民,而不是某个隐秘的组织或个人的私欲。”侯亮平郑重地说道,“而且,只有解开‘火种’,我们才能真正看清‘神谕’的目的,阻止他们可能发动的更大规模的破坏。这,同样是一种责任。”
魏子轩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最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密钥……不在我身上。”他睁开眼,看向侯亮平,也仿佛透过摄像头看向了祁同伟,“在我女儿的基因里。那段异常序列……是引子。真正的解密算法,需要我女儿特定的基因表达谱作为动态密钥……这是父亲和刘伯伯设计的最后一道保险,为了防止密钥被强迫交出。”
指挥中心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答案震惊了。密钥,在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身上!
祁同伟感到一阵无力。他差点就采用了极端手段,而那样,不仅得不到密钥,还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侯亮平站起身,对着摄像头,沉声道:“祁主任,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关于如何既完成任务,又保护好每一个公民,包括这个孩子。”
祁同伟看着屏幕上侯亮平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个蜷缩在母亲怀里、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小女孩。
天局如弈,落子无悔。
但这最后一子,该如何落下,才能既赢得棋局,又不失底线?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思。
审判,不仅仅针对魏子轩,也针对他自己内心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