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武则天明灭不定的神色。她刚刚看完了那封通过暗桩渠道呈送上来的、来自秦赢的密报。
密报上的字句简洁冰冷,却将一幅暗流汹涌的图景清晰地铺陈在她面前:渤海的蛰伏与科举图谋,岭南的渗透与阴险手段,狄仁杰在江南的步步紧逼,以及秦赢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判断——朝中有暗子,且行事狠辣,宜静不宜动。
武则天缓缓放下密报,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御案上划过。她没有立刻召见任何人,也没有下达任何旨意,只是独自坐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座之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秦赢的分析,与她内心的隐忧不谋而合。岑长倩等人的“自尽”,悦来客栈老板的“意外”,清风观那场将数十口人活活烧死的大火……这一连串干净利落、毫不留情的灭口,绝非寻常势力所能为。这背后,必然有一个能量巨大、且深深嵌入朝廷肌体之中的内应,才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时机,先手一步掐断所有线索。
“藏得如此之深……”武则天凤目微眯,寒光凛冽。她登基以来,自认为对朝堂的掌控已算严密,却仍有如此毒蛇潜伏在侧,这让她感到一种如芒在背的寒意,同时也激起了她更强烈的、必须将其揪出来的决心。
秦赢提出的“按兵不动”、“外示以弱”、“静观其变”,无疑是当前最稳妥,也最有可能引出元凶的策略。主动出击,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很可能再次徒劳无功,甚至打草惊蛇。
“既然你要演一出君臣相疑,那朕……便陪你将这出戏唱下去。”武则天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她不仅要配合秦赢,更要利用好秦赢被“罢黜”回京这件事,将这场戏做得更足,更真。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声音平静地唤道:“婉儿。”
上官婉儿应声而入,垂首侍立。
“传朕口谕,”武则天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秦赢不日将返神都,着其回府后,无诏不得出,闭门思过。一应待遇,依制不减,然府外需加派金吾卫‘护卫’,非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探视。”
这道命令,看似是严格执行“闭门待参”的旨意,实则是将秦赢暂时隔离保护起来,一方面避免他过早卷入朝堂纷争,另一方面,也是向外界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边将,确实失势了,被皇帝严密地“看管”了起来。
“另外,”武则天继续吩咐,目光深邃,“令狄仁杰在江南,一切调查,皆转为暗中进行,非有确凿铁证,不得轻举妄动,尤其注意自身安危。所需人手、权限,朕皆予他,但务求隐秘。”
这是对南方调查线的指示,要求狄仁杰暂时收敛锋芒,避免逼得太紧,导致对手再次断尾求生。
“还有,”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年关将至,朕欲在宫中设宴,犒赏宗室、勋贵及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着光禄寺、太常寺好生筹备,务求隆重。特别是……那些李唐旧部,务必将请柬亲自送到各家主事之人手中,朕要看看,这年关盛宴之下,有多少人是真心欢笑,又有多少人……是心怀鬼胎!”
最后这一条,则是她主动布下的一个局。她要利用年关宫宴这个看似喜庆祥和的场合,近距离观察那些潜在的敌人,看看在秦赢“失势”、朝局似乎出现“松动”的背景下,哪些人会按捺不住,露出蛛丝马迹。
上官婉儿将这几条口谕一一记下,心中凛然。她知道,陛下这是要与那位秦将军联手,布下一张天罗地网,以极大的耐心,等待猎物自己撞上来。
“奴婢遵旨。”她深深一拜,转身前去传达。
武则天独自留在殿内,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已化为灰烬的密报原先所在的位置。她的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帝王的冷静与算计。
“来吧,让朕看看,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究竟能忍到几时?”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神都的舞台已经搭好,主角之一的秦赢即将登场,而她这位女帝,则将稳坐幕后,与那位来自千年前的帝王隔空联手,以静制动,等待着将那最深藏的毒蛇,一举成擒。这年关,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