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轮在北大西洋的夜色里航行,引擎的轰鸣低沉而规律,像头疲惫的巨兽在深海里喘息。江宇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咸腥的海风卷着浪花溅在脸上,冰凉刺骨。远处的海平面和夜空连在一起,只有几颗疏星在云层缝隙里闪烁,像被遗落在黑暗里的碎钻。
“别总站在这儿吹风,小心着凉。”老奶奶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递给江宇一杯,“赵小子他们不会白死的,我们得带着他们的份,把紫微台的事办妥当。”
江宇接过热可可,杯壁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他低头看着杯里晃动的棕色液体,里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突然觉得这影子很陌生——几天前,他还只是个为房租发愁的普通人,手里攥着个神秘盒子不知所措;而现在,他怀里揣着三颗星核和一份染着血的花名册,身后跟着需要保护的老人和孩子,正驶向一个未知的战场。
“船长说,再过两天就能到紫微台所在的无名岛了。”老奶奶望着远处的海面,“那岛被组织用能量罩围着,普通船只靠近就会被击沉,只有这艘渡轮,因为是组织内部的运输船,才能安全通过。”
江宇点点头,想起秦风临走前说的话——这艘渡轮表面上是运输物资,实则是组织高层往返紫微台的秘密通道,船长是父亲当年发展的线人,潜伏了十几年,就等一个机会。
“阿雅呢?”江宇没看到小姑娘的身影。
“在船舱里画画呢。”老奶奶笑了笑,“这孩子心大,白天哭了场,晚上就缓过来了,说要把雨林的竹子、木屋的甜薯干都画下来,等以后给她哥看。”
江宇心里一动,跟着老奶奶走进船舱。阿雅正坐在角落的小桌旁,手里拿着支铅笔,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画着什么。纸上是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背着个大大的小熊书包,旁边画着几棵竹子,竹子下面还有个更小的人,像是在挥手。
“这是我哥。”阿雅指着竹子下的小人,眼睛亮晶晶的,“等我们打赢了坏人,我就把画给他,告诉他我们去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星星。”
江宇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一定会的。”他看着那张画,突然觉得阿雅比自己更懂——有些告别不需要说出口,记在心里,画在纸上,就永远不会真正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渡轮平静得有些诡异。船员们各司其职,没人过多关注江宇他们三个“临时搭船的商人”,只有船长偶尔会借着检查货物的名义,偷偷给他们送来食物和水,顺便传递些关于紫微台的消息。
“能量罩的入口在岛的西侧,每天午夜会有十分钟的能量波动期,那是唯一能进去的机会。”船长把一张手绘的岛屿地图塞给江宇,“岛上的守卫很严,尤其是中心的紫微台塔楼,据说有‘影主’亲自坐镇。”
“影主?”江宇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组织的最高首领。”船长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恐惧,“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能操控所有星核的能量,据说……据说他已经活了上百年。”
江宇心里一震——活了上百年?这怎么可能?难道和“篡改时序”有关?他想起卷轴上的话“星核聚,则可篡改时序”,难道影主真的靠星核延长了寿命?
“别担心。”船长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老槐树已经带着策反的影卫在岛上接应了,只要我们能在午夜进入能量罩,他们就会想办法把我们送到紫微台塔楼。”
夜幕再次降临时,渡轮渐渐靠近了无名岛。江宇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望去,只见黑暗中隐约有个巨大的轮廓,被一层淡蓝色的光罩笼罩着,光罩上流动着复杂的纹路,和他手里铜盒子上的星图如出一辙。
“那就是能量罩。”船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再过一个小时,就到午夜了。你们准备一下,我会把你们藏在运货的集装箱里,等能量波动期一到,就把集装箱吊到岛上,你们趁机溜出来。”
江宇点点头,转身去叫老奶奶和阿雅。阿雅正把那张画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小熊书包里,见江宇进来,举起书包说:“我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三人跟着船长来到货舱,里面堆满了密封的集装箱。船长打开其中一个标着“医疗物资”的箱子,里面果然是空的,只铺着一层厚厚的帆布。
“进去吧,我会在箱子上做个记号,老槐树的人会找到你们。”船长拍了拍江宇的肩膀,“保重。”
江宇刚钻进集装箱,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船员的呼喊:“船长!影主的卫队来了,要检查所有货物!”
船长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知道了,马上来!”他迅速关上集装箱门,低声对里面说,“别出声!我去应付他们!”
集装箱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缝隙里透进一点微光。江宇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阿雅紧紧攥着小熊书包的窸窣声。
外面传来卫队的呵斥声,还有翻找货物的巨响。江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如果被发现,只能拼了。
就在这时,集装箱突然震动起来,像是被吊了起来。江宇心里一沉——不是说午夜才吊吗?难道被发现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集装箱在空中晃了晃,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江宇听到外面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锁被打开了。他握紧匕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门被拉开,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江宇眯起眼,看到外面站着几个穿着影卫制服的人,为首的正是老槐树!
“快出来!”老槐树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焦急,“船长被抓了,他故意提前把你们送过来,自己引开了卫队!”
江宇心里一痛,跟着老槐树钻出集装箱。外面是岛上的卸货区,灯光昏暗,远处传来卫队的呼喊声。
“跟我来!”老槐树带着他们穿过一片堆放的木箱,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暗门前,“从这里下去,是通到紫微台塔楼的密道,当年我和你父亲一起挖的。”
暗门后是一段陡峭的石阶,往下延伸,尽头隐约有光。江宇扶着老奶奶,阿雅紧紧跟在后面,老槐树举着一盏油灯走在最前面,油灯光晕里,他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些。
“花名册上的人,大部分都联系上了。”老槐树一边走一边说,“他们会在塔楼周围制造混乱,吸引守卫的注意力,你们趁机去顶层的星核室,那里存放着剩下的九颗星核,也是影主的老巢。”
石阶尽头是一间宽敞的暗舱,舱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星图,上面标注着十二座观星台的位置,其中三座已经被点亮——正是江宇找到的那三座。星图中央写着四个大字:“紫微为心”。
“这是‘观星者’当年绘制的总星图。”老槐树指着星图,“每找到一颗星核,对应的位置就会点亮。等十二颗星核都找到,聚在紫微台,就能破解影主的时序篡改术。”
江宇走到星图前,伸出手,轻轻按在代表房宿的位置上。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星图上的光点突然闪烁起来,和他怀里的星核产生了共鸣。
“快到午夜了。”老槐树看了眼怀表,“能量罩的波动期快结束了,卫队很快会搜过来。你们从暗舱的另一扇门走,那里直通塔楼的通风管道。记住,星核室的钥匙,就是你脖子上的北斗挂件。”
江宇摸了摸脖子上的银质挂件,那是父亲留下的东西。他看着老槐树,突然发现老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腕上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刚经历过打斗。
“您受伤了?”
老槐树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伤口:“小伤,刚才跟卫队交手时被划到的,不碍事。”他推了江宇一把,“快走!别让船长和赵小子他们白牺牲!”
暗舱的另一扇门缓缓打开,露出漆黑的通风管道。江宇回头看了眼老槐树,看了眼那张巨大的星图,突然觉得所有的碎片都在这一刻拼在了一起——从观星台的盒子,到冰谷的日记,从雨林的花名册,到渡轮上的牺牲……所有的路,都通向这里。
“我们走。”江宇深吸一口气,率先钻进通风管道。老奶奶和阿雅跟在后面,阿雅经过老槐树身边时,把手里的画递了过去:“爷爷,这是我画的,等你见到我哥,帮我给他好不好?”
老槐树接过画,眼眶红了:“好,一定带到。”
通风管道狭窄而黑暗,只能匍匐前进。江宇在前头开路,能听到身后老奶奶的喘息和阿雅压抑的咳嗽。管道壁上结着薄薄的霜,冰冷刺骨,但他不敢停——他知道,老槐树此刻一定正守在暗舱门口,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争取时间。
就像林叔守在黑风坳,蝰蛇守在雨林,赵野守在码头一样。
通风管道的尽头,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江宇知道,紫微台塔楼的顶层,就在前面了。
影主、十二星核、篡改的时序、父亲和林叔的真相……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等着他。
他握紧怀里的铜盒子,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北斗挂件,然后回头对老奶奶和阿雅说:“抓好了,我们要到了。”
管道外的灯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影卫巡逻的身影。江宇深吸一口气,推开通风口的栅栏,像一道闪电般钻了出去。
最终的战斗,开始了。